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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如果直至现在这事绝无仅有,必须承认,这一次,传统被打破了。两人徒劳地搜寻了小海湾北部的悬崖的边缘。没有岩穴,没有山洞,没有一个可当作简陋的住所的洞穴。他们不得不放弃寻找。戈弗雷因此决定一直到这块多沙的边缘地带再过去些的背景处的最前面的树那儿去寻找。

  塔特莱和他因而重新攀登最前面的那排沙丘的斜坡并开始穿过几小时前他们曾瞥见的那块葱绿的草地。

  情况既古怪又幸运,失事的船上的其余幸存者自动地跟在他们后面。显然,公鸡、母鸡、阉公羊、山羊、刺豚鼠,出于本能,坚持要伴随他们。毫无疑问,它们在这片沙滩上感到太孤独了,这片沙滩无法向它们提供足够的青草和小蚯蚓。

  三刻钟后,戈弗雷和塔特莱——在这次勘察中他们很少交谈——来到了树林边缘,没有任何居所和居民的迹象,一片寂寞。甚至今人思忖这个地方是否从未留下过人类的足迹!

  在这个地点,一些美丽的树以孤立的群体生长着,另一些靠得较近的树长在后面四分之一英里处,组成了一个不同树种构成的真正的森林。

  戈弗雷寻找着有没有什么被岁月蚀空的老树干,可以在树壁之间为他们提供一个简陋的住所;但他的搜寻一无所获,尽管他一直找到夜色降临。

  这时,饥饿强烈地刺激着他们,两人只得将就着吃些贝壳类动物,在沙滩上他们可能采集了很多这类东西。然后,筋疲力尽的他们躺在一棵树下,像人们所说的,听凭上帝的安排,睡着了。

  第十章

  戈弗雷做着所有海上遇难者在同样情况下曾做过的一切。

  一夜平安,两个海上遇难者,由于过于激动和极度疲劳,睡得和在蒙哥马利街的公馆里最最舒适的房间里一样安宁。

  次日,6月27日,曙光初露,公鸡的啼唱就把他们唤醒了。

  戈弗雷几乎立刻感到了所在的处境,塔特莱却在回到现实之前,不得不久久地揉搓眼睛,伸展四肢。

  “今天早上的早餐和昨天的晚饭一样吗?”他第一句话就问。

  “我怕是的,”戈弗雷答道,“不过,我希望今天晚上的晚餐能吃得好一些!”

  教授止不住意味深长地撇了撇嘴。刚才在梦里给他端来的茶和三明治在哪里!怎么,要是没有这顿点心,他还能等得到吃早饭的时候……或许这顿早饭永远不会有!

  但是必须拿个主意,戈弗雷现在明确地感到压在他,压在他一个人肩上的责任,因为对他这个同伴什么都不能指望。在这个用来当作教授的头的空乏的盒子里,不可能生出任何实际的念头:戈弗雷必须为两个人考虑,想象,作出决定。

  他首先忆起菲娜,他的未婚妻,他那么轻率地拒绝了娶她为妻,他忆起的第二个人是他的威尔舅舅,他那么冒失地离开了他,于是,他转向塔特莱:

  “为了改变我们的常规,”他说,“这里还有些贝壳类动物和半打蛋!”

  “没有东西煮它们!”

  “没有!”戈弗雷说,“但如果我们缺乏的是这些食物本身,您怎么说呢,塔特莱?”

  “我将说没有不是意味足够!”教授语气生硬地说。

  然而,不得不将就这顿更简便的饭食,就这么吃了。

  这时戈弗雷很自然地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把昨天开始的勘察更向前推进一步。首先,重要的是,要尽可能弄清“梦幻号”是在太平洋的哪一部分沉了船,以便设法到达这片沿海地带的某个有人居住的地点,在那儿可以,或是筹划遣返回国的方式,或是等待过路的船只。

  戈弗雷观察到,如果他们能越过第二行丘陵,其景色秀美的侧面突现在森林之上,或许他将能在这一点上拿定主意。然而,他未考虑他得花一个多或两个小时才能到达那里:他决定把当天的最初几个小时花在这迫不容缓的勘探上。

  他望着他的周围,公鸡和母鸡正在高高的草丛中觅食。刺豚鼠、山羊、阉公羊在树林边缘来回走着。

  然而,戈弗雷不想在身后拖上这群家禽和四脚动物。但是,要更放心地让他们留在这儿,得留下塔特莱看着它们。

  后者答应单独留下并当几个小时这群动物的牧羊人。

  他只指责一点:

  “要是您消失了,戈弗雷?”

  “在这一点上什么也不用担心,”年轻人答道,“我要穿越的就是这个森林,而且因为您不会离开森林的边缘,我肯定能在这儿重新找到您。”

  “别忘了给您的威尔舅舅打电报,并向他要几百美元!”

  “电报……还是信!没问题!”戈弗雷答道,在他弄清这块土地所处的位置之前,他愿意让塔特莱保持他那些幻想。

  然后,握了一下教授的手,他进入了树林深处,厚厚的树叶几乎使阳光都射不进来。但是,就是这阳光的方向将引导我们的年轻勘探者走向那高高的丘陵,其屏障遮住了东方的地平线。

  没有小径,但是,土地并非什么印迹都没有。戈弗雷注意到,某些地方有动物经过。有两三次,他甚至以为看到有几只跑得很快的反刍类动物逃走,驼鹿、黄鹿或驯鹿。但他未察看到有任何猛兽的足迹,如老虎或美洲豹,何况,他没有理由为它们的不存在而遗憾。

  森林的高高的夹层,也就是说包括第一个分杈和树枝的梢端之间的森林的整个这一部分,成了一大群鸟的家:那是几百只野鸽,然后,在大树群之下,是些白尾海雕、大松鸡,有着螯虾般爪子的长喙鸟,而在更高处,有两三只胡兀鹫在林中空地上方翱翔,它们的眼睛活像一枚帽徽。尽管如此,这些飞禽中没有一只是属于特殊种类,让人可以以此推断出这块大陆的纬度。

  这个森林中的树木也是这样,和包括下加利福尼亚、蒙特雷海湾和新墨西哥在内的美国的这一部分的品种相差无几。在那儿,生长着野草毒树,花朵很大的欧亚山茱萸树、槭树、桦树、橡树,四五种木兰植物和海岸松,在南卡罗来纳可以见到;还有,在宽大的林中空地中央,橄榄树、栗树,以及,在灌木方面,有一丛丛罗望子树、爱神木树、乳香黄连木,如同温带南部出产的那样。总的来说,这些树木间有相当宽的空间可以通过,不一定非得借助火和斧头。海风很容易地穿过高高的树枝,而且,到处都是大块大块的光在地上闪耀。

  因此,戈弗雷就这样地斜行着穿过这高大的树林底下。他甚至没有想到要留点神。他一心希望到达在东面环着森林的那些高地。他透过树叶寻找阳光的方向,以便更直接地走向目标。他甚至没看见那些鸟向导——这么称呼是因为它们飞在旅行者的前面——它们停下来,转过身,又飞起来,就仿佛它们想为他带路。什么都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种思想的集中能够被理解。一个小时之内,他的命运将被决定!一个小时之内,他将知道他是否到了这块大陆的某个有人居住的地方。

  根据他所了解的航线以及“梦幻号”在那17天里所行驶的路推断,戈弗雷心想海船可能沉船的地方只有在日本沿海地带或中国海岸那儿。何况,太阳的位置总是在他的南面,清楚地表明“梦幻号”没有越过南半球的界限。

  出发后两小时,考虑到有时树木茂密得使他不得不绕上几个弯,戈弗雷估计大约走了5英里路。丘陵的第二个平面不可能很远了。树木已经变得稀疏,形成了单独的一群群,而且阳光也更容易透过高高的枝叶了。地面也显示出倾斜,很快就变成了相当陡的上坡道。

  尽管他有点累,戈弗雷不太愿放慢步伐。毫无疑问,他所走的,不是最前面的陡直的斜坡。

  很快,他的高度已足以俯瞰伸展在他身后的那个葱绿色穹地的大致的整体了,这里那里都露出了穹地上的一些树的树梢。

  但戈弗雷不打算朝后看,他的眼睛绝不离开那条勾勒在他前面四五百英尺处上空的光秃秃的脊线。这就是那个总是挡住东方的地平线的障碍。

  一个小小的斜截锥,超出了这条高低不平的线,并以它的较缓的斜坡和整个丘陵勾勒出的山脊相连。

  “在那儿!……在那儿!……”戈弗雷心想,“必须到那个点上!……那是这个锥体的顶!……而且从那儿,我将看见什么?……一座城市?……一个乡村?……荒无人迹?”

  戈弗雷在极度激动中不停地攀登,把肘关节紧贴着胸以控制心跳。他那略带喘息的呼吸使他感到劳累,但他没有耐心停下来喘口气。即使他在突起在他头上不到100英尺的锥体顶上将倒下,几乎昏倒,他也不愿耽搁一分钟。

  终于,再过一会儿,他就到达目的地了。这一面的斜坡似乎相当陡峭,角度为30到35度。他手脚并用着;紧紧抓住斜坡上细长的草丛,那些由乳香黄连木或爱神木树组成的纤细的灌木丛在斜坡上一层层地直排到山顶。

  使出了最后一把劲!终于,他的头超过了锥体的平顶,他俯卧着,与此同时,他的眼睛贪婪地扫视着东面的整个地平线……

  组成地平线的是大海,而且在20英里之外,水天成为一条圆形的线!

  他回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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