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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魏尔斯特村显要人物名单上,还要提到两位:乡村教师和医生。他们在村里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乡村教师海尔莫德,肥乎乎的,戴副眼镜,55岁。嘴里老叼着曲嘴瓷烟斗,稀疏的几根头发散乱地披在扁平的脑门上,胡须剃得干干净净,左部面颊肌肉不时抽搐,平时他的大事就是替学生削铅笔,他禁止他们使用钢笔,——这是他的原则。当他拿起那把磨得锋利的旧折刀把铅笔削得尖尖的时候,感觉多么畅快啊!他眯缝双眼,最后一刀下得何等准确,一下就把笔头削得挺尖的!学生最重要的是能写一手漂亮的字体,作为一名严格认真的老师,就应该朝这个方面努力,督促学生,这才不辱使命。传授知识只是次要的了。因此可以看出,海尔莫德老师在课堂上都讲些什么,村里一代代的男孩,女孩坐在教室板凳上又学到些什么!

  现在,再来介绍一下巴塔克医生。

  什么,魏尔斯特村有医生,村民如何还迷信神灵鬼怪的事儿?

  问得很好!但有必要为巴塔克的“医生”头衔正正名,就像前面为科尔兹法官所作的一样。

  巴塔克其人,矮胖个,挺着个啤酒肚,45左右,在魏尔斯特村及邻近地区行医还小有名气,瞧他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再加之花言巧语,着实令人信服。在这点上,他与牧羊人弗里克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既开方又卖药,但疗效甚微,治不好病人小病小痛,幸亏他们靠自身体质不久就会愈了。何况,浮尔康山口空气清新,很少流行病。在特兰西瓦尼亚这个好地方,要是有人死了,那是他命该绝了。

  至于巴塔克医生——是的!大家称他医生!——尽管人们都请他看病,可实际上,他没有任何医学常识,无论在医学、医药学,亦或别的方面,他以前只是名检疫员,他的职责是看管在边境上没有检疫证书而被扣留在边防检疫站的旅客,仅此而已。他这点本事足以应付并不挑剔的魏尔斯特村的老百姓。还得补充一句——免得以后让人摸不着头脑——巴塔克和他的同行们一样,有着坚强的性格。因此,他丝毫不相信流行于喀尔巴阡一带的迷信,甚至有关古堡的传说。他嗤之一笑,不以为然。要是有人在他面前提到从没人敢走近那座城堡:

  “是不是要我哪天去拜访你们那座破房子!”他逢人便吹。

  但因为没人向他挑战,人们也当心不惹恼他,所以巴塔克医生一直没去古堡。在谣传推波助澜下,喀尔巴阡古堡始终笼罩在一层神秘的幕布中。

  第四章

  牧羊人带回的消息很快传遍整座村庄。科尔兹村长手里拿着那架宝贝望远镜回家了,后面跟着尼克·戴克和米柳达。平地上只剩弗里克和簇拥着他的二十来位男女老幼,其中有几个茨冈人,他们和魏尔斯特村民一样忧心如焚。人们围着弗里克,连珠炮地向他发问。牧羊人得意洋洋地回答着,宛似刚瞧见什么了不起的事。

  “是的!”他不停地说,“古堡冒烟了,它还在冒,只要它还是一块石头垒着一块石头,以后还会冒烟。”

  “谁那么大本事点燃这火的?……”一位老妇人双手合十,问他。

  “肖尔特,”弗里克回答道,“你们想这个魔鬼既把火点燃,又怎么会熄灭它呢!”

  听了他这番说辞,每个人都使劲往塔楼顶的烟柱望去。最后,大多数人都说清楚地看见了烟,其实这么远的距离,肉眼根本无法看见。

  这个奇特现象引起的反响完全超乎人们的想象。在此有必要强调这一点。诸位要是站在村民们的地位,替他们设身处地想想,那就会对以后发生的事不会感到费解了。我并不是求读者也相信这种超自然的神力,只不过想提醒大家,愚昧的山里人是毫无保留地相信这一切。本来人们以为喀尔巴阡城堡是荒无人迹的,这就足以可疑,此刻又骤闻里面有人,天,那会是什么呀!此后城堡又要披上一层多么恐怖的外衣啊!

  魏尔斯特村有个饮酒人聚会的场所,甚至有些不饮酒的,在一天辛苦劳作后,也喜欢来此叙叙家常——后一种人自然人数有限。这地方对所有人开放,它是村里主要的、说清楚点,也是唯一一家旅店。

  这家旅店的老板是谁呢?是个叫若纳斯的犹太人。他年约六十,心地善良,外表和善。他有副典型的犹太人长相:黑眼睛,鹰钩鼻,厚唇,头发低平,蓄着传统的山羊须。他为人热情,待人殷勤周到;乐于借点钱给这人或那人,对抵押的要求不严,索取利息也不像高利贷者那么贪婪,但他仍规定借债人必须在规定的期限内还清钱财。但愿特兰西瓦尼亚的犹太人都像魏尔斯特村的这位客店老板那样,遇事好商量、好说话!

  可不幸的是,好心的若纳斯只有一位。他那些回教同行——因为这些犹太人不是开酒铺的,就是卖油盐酱醋——都是些贪婪的高利贷者,这颇使人为罗马尼亚农民的未来担忧。人们会看到土地逐渐会从当地人手里转到这些外来户手中。由于借债人无法偿还借款,这些犹太人一跃而成为被抵押的肥沃田地的主人。如今,犹太人的乐土显然不在如德,有朝一日,他们的天堂可能出现在特兰西瓦尼亚的版图上。

  “马蒂亚斯国王旅馆”——它就是这么叫的——位于村里那条大街穿过的平台一角上,科尔兹老爷家对面。这是座半砖木结构的老房子,虽一些地方经过修修补补,但墙上爬满绿色藤蔓,一片青翠,颇为诱人。旅店只有层低楼,玻璃门开向平台方向。里面,先是间大厅,摆着喝酒用的桌凳,一个虫蛀了的橡木碗橱,里面放着杯盘碗盏,擦得锃亮,还有个发黑的木柜台,若纳斯就站在后面忙碌地招待客人。

  现在看看大厅如何采光的:朝街的墙壁上开了两扇窗户,另两扇在对面的内壁上。其中一扇外面植物攀援交错,形成厚厚一道帷幕,把外面遮得严严实实的,只漏进点滴光线。打开另一扇,极目远眺,整个浮尔康山谷景色尽收眼底。窗洞下几尺深处尼亚德溪水喧嚣着奔腾而过。这条溪流发源于古堡耸立的奥尔加勒高地。顺着山口的陡坡流下来,一路上接纳了许多山涧小溪,所以夏季水量也很充足。最后它喧嚣着注入瓦拉几亚的希尔河。

  右边,大厅旁边有六七间小房间,足以安置在过境前想稍稍休息的过往旅客,因为这种人为数不多。他们肯定会受到酒店老板的盛情款待,这儿价格公道,还常年供应他亲自弄来的上等烟草,若纳斯本人睡在小阁楼里,一个奇形怪状的天窗开在铺满鲜花的屋顶上,朝着村中的平地。

  5月29日晚,魏尔斯特村的显要人物在这家旅店里聚会,有科尔兹村长、海德莫尔教师、护林人尼克·戴克及十二名主要村民,以及牧羊人弗里克,他在这群人中并非无足轻重。巴塔克医生没出席这次会议,因为他被一名老病号十万火急地召去,后者只等他去才撒手人世呢。说好等确实不需要他的照顾时,他马上赶来。

  等待这位前检疫员来的时候,大家吃吃喝喝,聊着当前这个严重的事件。若纳斯忙着给一些人端上汤水,或一种叫“玛玛里卡”的玉米糕点,这种糕,浸泡在刚挤出来的牛奶里,味道鲜美可口。给那些人奉上烈酒,罗马尼亚人像喝凉水似的开怀畅饮,他们还饮每杯半个苏的“施纳普斯”酒,特别是“拉基乌”,这是一种劲烈的李子酒,其销售量在喀尔巴阡地区是很可观的。

  这里必须提到酒店的一个规矩,由于若纳斯发现坐着喝酒的顾客比站的多,所以只侍候“坐客”。但那天晚上,生意委实太好了,顾客们争抢板凳。因此,若纳斯也就破例了。他手提酒壶,穿行在桌缝间,不停地斟满不知喝干了多少回的酒杯。

  晚上8点半了。从黄昏时起,人们就在不停地高谈阔论,到这时还没商量出什么结果。但是这群老好人在这点上达成了共识:要是喀尔巴阡古堡真的被一些陌生人或什么东西占据着,这就跟城门前放着包炸药,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事态太严重了!”科尔兹法官说道。

  “太严重了!”乡村教师抽了几口不离嘴的烟斗,也说道。

  “太严重了!”在座的人异口同声。

  “有件事完全可以肯定,”若纳斯补充说,“这就是古堡恐怖的名声已极大地损害了本地区。”

  “现在将是另一回事!”海尔莫德大声惊呼。

  “外来游客本来就少。”科尔兹村长叹息着说。

  “现在他们更不来了!”若纳斯附和着村长的话,叹了口气。

  “许多村民已经在考虑搬家了!”一位酒客不无担心地指出。

  “我就想第一个走,”住在附近的一位农民说,“等我的葡萄卖掉就走……”

  “老兄,你把葡萄卖给谁!”酒店老板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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