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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在太阳经过子午线的前几分钟,尼摩船长拿着六分仪,十分仔细地观察起来。海上风平浪静,十分有利于他进行观察。鹦鹉螺号一动不动地,不摇晃,也不颠簸。这时,我也在平台上。当观测完成时,尼摩船长只吐出这几个字:“就是这里!”

  他走下嵌板。难道他看到了那艘海轮改变了方向,好像正朝我们开过来吗?这我说不准。

  我回到客厅。嵌板关上了,我听到储水器里海水发出的嘶嘶声。鹦鹉螺号开始垂直潜进水中,这时成了绊脚绳的推进器并不能为它提供任何动力。

  几分钟后,鹦鹉螺号在八百三十米深的地方停在地面上。

  这时,客厅天花板上的灯都熄灭了,嵌板打开着。透过玻璃窗,我看见了方圆半海浬内的海水都被探照灯的灯光照得通明。

  我看了左舷一眼,除了宁静的海水,什么也没有。

  右舷呢,海底上,有一大堆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似乎是一堆裹在灰白色介壳糊下的废墟,像裹在雪白外衣下一样。我认真地观察了这堆东西后,认为那是一艘船沉重的船壳,桅杆是折断的,船应该是从前部沉没的。这桩海难肯定是发生在遥远的年代。因为船骸上落满了这么多的海中碎屑,说明船在海底里已经度过了好些年。

  这是一艘什么样的船呢?为什么鹦鹉螺号要来参观它的坟墓呢?难道不是海难才导致这艘船沉入海底吗?

  我一直想着这个问题。这时,我听到尼摩船长走到我的身旁,缓缓地说:“以前,这艘船名叫‘马赛号’战舰。它装配有七十四门加农炮,一七六二年下水。一七七八年八月十三日,在拉波普·威尔特利的指挥下,它勇敢地与‘普利斯通号’战舰【英国战舰。】进行了战斗。一七七九年七月四日,它协助德斯坦海军司令的舰队攻下格拉纳达港【西班牙近海城市。】。一七八一年九月五日,它在契萨彼得湾【美国大西洋沿岸海湾。】参加了格拉斯伯爵指挥的战斗。

  一七九四年,法兰西共和国给它改了名字。同年八月十六日,它在布莱斯与维亚列·若约斯舰队会合,负责为凡·斯塔贝海军上将指挥的从美国发出的一支小麦运输船队护航。共和国二年元月十一日和十二日,这只运输船队碰上了英国的舰队。先生,今天是一八六八年六月一日,即共和纪年元月十三日。七十四年前的这一天,在这同一个地点上,北纬47.24度,西经17.28度,这艘船经过英勇的战斗后,折断了三支桅杆,海水涌进了船舱,三分之一的船员丧失了战斗力,但它宁愿与它三百五十六名水手一同沉入大海,而不愿意投降,于是它的船员把旗帜钉在了船尾,船在‘法兰西万岁!’的喊声中沉入了大海。”

  “‘复仇号’!”我喊道。

  “正是!先生。‘复仇号’!一个好名字!”尼摩船长环抱双臂,喃喃地说道。

  §第廿一章 大屠杀

  尼摩船长这位怪人在这个意外的场合,首先淡淡地叙述这艘爱国船只的历史,然后充满激情地说出最后几句话。“复仇号”,这个名字,它的意思不言而明,所有这一切合在一起,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我的眼睛一直凝视着船长。尼摩船长把两手伸向大海,目光炽热地注视着那艘光荣的船骸。这时,我想,或许我从来没有知道过他是谁,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但我越来越清楚地看出,这个人不是一位学者;而且,不是一种普通的愤世嫉俗的情绪,而是一种时间无法磨灭的崇高的深仇大恨,把他和他的同伴关在鹦鹉螺号船里的。

  这种仇恨还在寻求报复吗?不久的将来我会知道的。

  然而,鹦鹉螺号慢慢地浮出水面,我看着“复仇号”船只模糊的身影慢慢地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一阵微微的晃动说明我们浮到了海面上了。

  这时,我听到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我看了看船长。他纹丝不动。

  “船长?”我说。

  船长没有回答。

  我于是离开他,登上平台。康塞尔和加拿大人已经在我之前到了那里。

  “爆炸声是哪里来的?”我问。

  “一声炮响。”尼德·兰回答说。

  我朝我先前看到的那艘船的方向望去。那艘船已经向鹦鹉螺号靠近,我们可以从它喷出的蒸汽看到它正加大马力。我们之间相隔只有六海浬。

  “那是什么船,尼德?”

  “从帆缆索具和桅杆高度看,”加拿大人回答说,“我敢打赌那是一艘战舰。它能追上我们,而且在必要时,将这该死的‘鹦鹉螺号’击沉!”

  “尼德朋友,”康塞尔回答说,“它能对‘鹦鹉螺号’造成什么损害?它能在水下攻击吗?它能在水下开炮吗?”

  “告诉我,尼德,”我问,“您能不能辨别出这艘船的国籍?”

  加拿大人紧蹙双眉,耷下眼睑,眼睛眯成一条线,全神贯注地盯了那艘船一会儿。

  “不,先生,”他回答,“我看不出它是属于哪个国家的。它的旗没有挂起来。但我能肯定那是一艘战舰,因为它的大桅杆顶端飘着一面长长的战旗。”

  我们继续观察了一刻钟这艘正朝着我们开过来的船只。然而,我不相信它在这种距离就能认出鹦鹉螺号,更不相信它知道这艘潜水艇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加拿大人告诉我说那艘船是一艘大战舰,在冲角有双层装甲板。一股浓浓的黑烟从它的烟囱里冒出来。绷得紧紧的船帆紧挨着桅杆。斜桁上没有挂任何旗帜。因为距离太远,还看不清那像一条薄带子一样飘扬的旗子的颜色。

  那艘船迅速地前进。如果尼摩船长让它靠近的话,那我们就可能获得一次获救的机会。

  “先生,”尼德·兰对我说,“那船离我们一海浬时,我就跳进海里,我建议您也像我一样做。”

  我没有回答加拿大人的建议,而是继续望着那艘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大的船。不论它是英国、法国、美国还是俄罗斯的船,如果我们能到它的甲板上,它肯定会欢迎我们。

  “请先生好好想一想,”康塞尔于是说,“我们有过游泳的经验。如果先生觉得跟尼德朋友一起走合适的话,您可以搭在我的背上,我把您托到那只船上。”

  我刚想回答,那战舰的前部就射出一道白烟。接着,几分钟后,海水被一块沉重的物体击起阵阵水花,溅到了鹦鹉螺号的后部。紧接着,一声爆炸声在我的耳边响起。

  “怎么?他们朝我们开炮!”我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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