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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是的,你的眼睛,为了要在这片黑暗中看出我们的邓肯号。快点,来!”

  “有了夜视眼真倒霉!”他自言自语地说,可是心里觉得能为哥利纳帆帮个忙,倒很高兴。

  他一骨碌爬起来,伸了伸懒腰,鼻子里还呼呼地和刚睡醒的人一样,跟着他的朋友到岸头上去了。

  “哥利纳帆请你细看海上那一带幽暗的天边。”

  巴加内尔认真地看了几分钟。

  “怎么样?你没看见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只猫来也看不到两步远。”

  “你找找看,有没有一个红灯或绿灯,就是说船上的左舷灯或右舷灯?”

  “我看不见什么红灯绿灯!只是漆黑一团!”巴加内尔回答着,眼睛又不由自主地合上了。

  他被他那急躁的朋友拖了半个钟头,机械地跟着他,头向胸前低下去,又突然抬起来。他不回答,也不说话了。他的脚步走不稳,东倒西歪的,和醉汉一般。哥利纳帆看着他,原来他在走着路睡觉呢。

  于是哥利纳帆搀住他的胳臂,不叫醒他,直把他送回到他窝里,又把沙好好地给他埋起来。

  天刚破晓,大家都被“邓肯号!邓肯号!”的叫声惊醒了。“乌啦!乌啦!”所有的旅伴都响应着哥利纳帆,奔到岸头上来。

  果然,在海上,离岸约4公里远,游船的低帆都好好地裹在帆罩里,以最小的马力慢慢地在航行。船上的烟模糊地混入晨雾中。海浪很大,这样吨位的船决不能驶到沙滩的脚下,否则是会很危险的。

  哥利纳帆拿着巴加内尔的望远镜,细细地观察着那只船的行动。门格尔一定还没有看到他们,因为船并没有掉头,还继续往前行,左舷扣着帆脚,前帆张了一半。

  但是这时塔卡夫把他的枪紧紧塞满了火药,对着游船那边放了一枪。

  大家细心听着,特别细心着。塔卡夫的枪连响三次,引起了沙丘里的回声。

  最后,游船的腰部冒出一股白烟。

  “他们看见我们了!”哥利纳帆叫起来,“是邓肯号在放炮!”

  接着,几秒钟后,隐隐的炮声果然传到岸上来了。立刻,邓肯号掉转帆篷,加强马力,摇摇摆摆,想尽量贴到岸边来。

  不一会儿,用望远镜可以看到一只小艇从船上放下来了。

  “海伦夫人不能来,浪太大了!”奥斯丁说。

  “门格尔也不能来,他不能离开船。”少校接着说。“我的姐姐!我的姐姐!”罗伯尔直叫嚷,伸起他的胳臂向着那激烈颠簸着的小船。

  “啊!我立刻就上船!”爵士说。

  “耐性点,爱德华,过两个钟头你就在船上了。”少校说。2个钟头!是啊,小艇上6只桨划着,一来一往,非2个钟头不可!

  于是,爵士转过头来找塔卡夫,他正交叉着膀子,带着桃迦在身边,安静地看着那波涛澎湃的海面。

  哥利纳帆拉住他的手,指着游船,对他说:“跟我走吧。”

  他轻轻地摇摇头。

  “来吧,朋友!”哥利纳帆又说。

  “不。”塔卡夫又温和地说,“这里是桃迦,那里是‘判帕’!”他补充这一句,同时以一个充满热爱的手势指着那片一望无际的草原。

  哥利纳帆懂得他是永远不愿丢开那片埋着祖先白骨的草原。他知道这荒僻地区的儿女们,对于故乡是多么热爱。因此,他又握了握他的手,不再勉强他。当塔卡夫带着他那特有的微笑,用“完全为朋友帮忙”这句话来谢绝报酬的时候,他也没有勉强他接受报酬。

  哥利纳帆对这句话没有法子回答。他很想给这个正直的朋友留下一点纪念。使他永远记起他的欧洲朋友。但是他手边还剩下什么呢?他的武器、他的马匹都在洪水的灾难中丢失了。他的同伴们也两手空空的和他差不多。

  因此,他想知道怎样感谢这个热诚向导的盛情,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办法:他从皮夹里掏出一个宝贵的小雕像框子,中间嵌着一个小画像。是劳伦斯的杰作,他把它送给塔卡夫。

  “我的夫人。”他说。

  塔卡夫看着画像,十分感动,简单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又贤慧又美丽呀!”

  然后,罗伯尔、巴加内尔、少校、奥斯丁和那两个水手都来了,用动人的语句向塔卡夫告别。这班诚实的旅客们现在要离开这样一个英勇而热心的朋友了,他们心中都感到难受,而塔卡夫也用他的长胳臂把它们一齐搂到他那宽阔的胸脯前面,巴加内尔想起塔卡夫常常看他那张南美及两洋的地图,对它感兴趣,就把它送给他了,这地图是巴加内尔当时所保存的唯一宝贵的东西。至于罗伯尔,他没有什么东西可送,只有热吻。

  他热吻着他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没有忘记热吻桃迦。

  这时,邓肯号的小艇渐渐近岸,它钻进沙滩间的一条河汊,不一会儿就停到岸边。

  “我的夫人呢?”爵士问。

  “我的姐姐呢?”罗伯尔叫着。

  “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都在大船上等候你们。”那划船的人说。

  “赶快走吧,爵士,一分钟也不能延迟,因为潮已经在落了。”

  大家最后一次和塔卡夫又是握手,又是拥抱,又是热吻。塔卡夫把他的朋友们直送到小艇旁边。小艇又被推到水上了。罗伯尔正要上船的时候,塔卡夫一把把他搂在怀里,慈祥地看着他。

  “现在,你去吧,”他说,“你已经是大人了!”

  “再见!朋友!再见!”爵士又喊了一次。

  “我们就不能够再见了吗?”巴加内尔叫。

  “谁知道呢?”塔卡夫回答,举起胳臂向着天。

  塔卡夫的最后一句话在晨风中消失了。小艇进入了海面,被落潮拖带着,越来越远。

  很久,人们隔着浪花溅起的泡沫还看得见塔卡夫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那高大的身材渐渐缩小了。最后,在他那些萍水相逢的朋友们的视线中消逝了。一小时后,罗伯尔第一个跳上了邓肯号,奔上去抱住玛丽的颈子,同时全船的水手发出了一片“乌啦!”的欢呼声。

  循着一条直线横穿南美的旅行就这样结束了。高山大河都不曾使这些旅行家们离开他们那条坚持不变的路线。他们没有遇到人情险恶的困难,但是自然界的力量常常阻挠他们,使他们的意志和勇敢受到了多次严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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