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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出,这群新入伙的,和卡利斯塔号上的老水手一样,不管干什么样的活,都会毫不手软。他们身上看不到半点犹豫、反悔,甚至丝毫不带成见,你别指望能在马涅沿海地区的居民身上看到这些。所以,他们倒是和领导他们的那个人很相配,那个人也知道他们值得信赖。

  要说维地罗这伙人认识他们的斯科塔船长,那他们连大副是什么样还没见过,他既管船务又管家务,反正对船长是忠心不二的。他叫什么斯柯贝罗,是采里戈多人,那是个名声很不好的小岛,在群岛的最南端,采里戈多岛和克里特岛之间。一个新来的向水手长打听:

  “怎么不见大副?”他问。

  “他根本不在船上。”水手长说。

  “总见不着他吗?”

  “能见着。”

  “什么时候?”

  “该见的时候!”

  “他在哪?”

  “在他该在的地方!”

  看来也只能对这种空洞的回答感到满意了。这时,水手长打声口哨,让大家上来收紧帆索,那段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现在得跟紧风向,注意与海岸保持一里的距离,沿美塞尼亚海岸航行。中午时分,卡利斯塔号接近莫东了。这并不是它的目的地。它不会在这座建在古代废址上的小城停泊的。只见港湾入口的灯塔一转眼就消失在岩石后面了。

  这时,船舷上发出了信号。桅杆上升起了一面有红色新月的黑色小旗,见陆地上没有任何反应,船继续向北航行。

  傍晚,卡利斯塔号抵达纳瓦里诺海湾入口处。海湾像一个大湖,周围山峦叠嶂。过了一会,透过交错的山峰缺口。露出了掩隐在城堡群后面的城市。蜿蜒的群山形成天然的堤堰,此处是堤堰的尽头,它正好挡住西北风的去路,让亚德里亚的滚滚海水注入爱奥尼亚海。

  落日的余晖照在东边高耸的山峰上,但夜色已经在广阔的海面上浸润开了。

  现在水手们已经可以肯定船要在纳瓦里诺停泊了。它正笔直地进入狭长的梅加洛—图罗航道,航道南面的斯法克特里岛约有四千米长。岛上立着两块墓碑,纪念在战争中牺牲的两个著名人物:法国少校马莱,卒于1825年;还有一位,是个援希的意大利人,桑塔—罗萨伯爵,曾当过比艾蒙的大臣,也为了这一事业于同年牺牲。

  等船行到距城市只有十几链的时候,它却转了向,让三角帆迎风,像刚才升起小旗一样,现在升起了一盏红灯,可它仍然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当时,海湾停满了土耳其的战舰,卡利斯塔号简直无计可施。它只好贴近位于海湾中央的白色小岛库罗纳斯奇行驶,然后在水手长的指挥下,放松帆索,右转舵,又回到了斯法克里特岛边沿。

  1821年战争开始,曾有几百名土耳其战俘被希腊人关押在库罗纳斯奇岛上,虽然曾经答应过,要将他们遣返回奥斯曼,但最后全部被饿死在岛上。

  所以,当1825年,易卜拉欣的部队围困斯法克里特岛时,该岛正由莫多戈达多亲自镇守,易卜拉欣攻克小岛后杀死八百希腊人以示报复。

  帆船向斯基亚航道驶去,这条航道在岛北二百米宽的开阔处,位于岛的北端和科里法琼海岬之间。只有对航道情况烂熟于心的老手才敢冒险进去,因为水浅,船只几乎无法通过。可尼古拉斯科塔,他是最好的领航员,擦着险峻的石壁行驶,沉着地越过了科里法琼海岬。现在它看到了在海上游弋的英、法、俄联军舰队。它小心地避开了,帆船就这样整夜沿美塞尼亚海岸逆流上行,白天,被东南风带着,沿海岸线进入了平静的阿卡蒂亚湾。

  太阳从伊多姆山峰后面爬了出来。从山顶上可以放眼四周,山下有古代美塞尼亚遗址,左边看得到科龙湾,右边是阿卡蒂亚城。微风拂过海面,海浪在晨晖的映照下闪闪烁烁。

  天一亮,尼古拉·科斯塔就亲自操舵将船尽可能靠近城市边缘。该城在海岸的一个自然凹处,形成天然的宽阔泊船场。

  大约十点钟,水手长走到船尾,恭立在船长身后等待命令。

  阿卡蒂亚山系的群峰向东面无尽地延伸。山上的村寨掩映在橄榄树、杏树和葡萄架中,小溪流向注入大海的河道。岸边交错地生长着夹竹桃之类的灌木。半坡上高高低低的到处都是科林斯地区有名的葡萄苗,把房前屋后装点得葱茏青翠,这里那里,城里的红色房屋和建筑在万绿丛中露出点点胭红,好一派伯罗奔尼撒地区如画的美景。

  可越靠近阿卡蒂亚这个称为西帕利西亚的地方,它在爱帕米农达时代为美塞尼亚的主要港口,十字军东征后,是弗朗塞维尔—哈杜万的世袭领地之一,看它这副凋零破败的模样,任何一个崇古、尊古的人都会痛心不已。

  两年前,易卜拉欣摧毁了城市,大肆屠杀城中的妇孺老弱。建在昔日阿科波罗城堡遗址上的建筑被彻底毁了,曾经被穆斯林教徒糟蹋过的圣·乔治教堂也成了废墟。一切都成了瓦砾。

  “一看就知道咱们的埃及朋友来过!”尼古拉·斯科塔嘟囔了一句,眼前的凄凉景象没有让他的心有丝毫惊悸。

  “现在,土耳其人是这儿的主人了!”水手长答道。

  “是呀,……但愿长点,……甚至,希望是永远的!”船长补了一句。

  “卡利斯塔号是靠岸呢,还是继续航行?”

  尼古拉·斯科塔仔细观察了一下港口,船离港口只有几链远了。他把目光投向建在山坡上,离海港大约一海里的城市,他似乎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靠港还是离开。

  水手长等待着他的指示。

  “发信号!”尼古拉终于发布命令。

  红色的新月旗在桅杆上升起,迎风展开。

  几分钟后,一面同样的旗帜在港口防波堤的旗杆上升了起来。

  “靠岸!”船长命令。

  舵杆向下,帆船离港口更近了。当入口处完全打开,船就毫无阻挡地驶进了航道。降下前桅帆,然后是主帆,现在卡利斯塔号仅靠绞盘和三角帆控制,其速度也差不多可以到达港口中间。它在中间抛下铁锚,水手们忙着在甲板上收拾帆具。

  几乎同时,船上放下小艇,船长坐上小艇,四条桨立刻划起来,小艇靠在码头的台阶旁。一个人迎在那里,嘴里说些欢迎的话:

  “斯克佩罗听候尼古拉·斯科塔的吩咐!”

  船长作了个很随便的手势算作回答。他走在前面,登上斜坡,朝最靠近港口的几座房子走去。穿过最近一次围城造成的废墟,来到挤满了土耳其和阿拉伯士兵的街道,他停在一个书着“密涅瓦”招牌的客栈门前,然后走了进去,其余的人也跟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斯科塔船长和斯克佩罗坐在一个房间的桌旁,桌上有两个杯子和一瓶拉基酒,这是用一种植物的花酿造的烈性酒。密索罗奇产的金黄色而且香味宜人的烟草卷成烟卷,两个人开始吞云吐雾,接着谈话开始了。这两个人看上去好像其中是另一个人谦卑的仆人。

  斯克佩罗长相很恶,矮矬的个子,人很狡猾。大约五十出头,看上去还要显得老些。他长得像个放高利贷的,眼睛虽小却骨碌乱转,毛发稀疏,塌鼻子,脚板特长,阿尔巴尼亚人形容这种脚:“脚趾伸到了马其顿,脚后跟还在贝奥钦。”生就一张大圆脸,没有唇髭,下巴上留一撮山羊胡,中等个子,细瘦的身体顶一颗硕大的秃头。他是个阿拉伯犹太人,却出生在基督教的家庭里,穿着很简朴——地中海东海岸的水手打扮,外套一件斗篷。

  他是专替群岛问海盗们销赃的经纪人,擅长脱手抢来的财物,并在土耳其出售抓获的战俘,把他们运往北非。

  斯科塔和他之间要谈些什么,话题涉及哪些方面,无非发战争财的最好途径,从中能捞多少好处等,一点不难猜到。

  “希腊眼下情况如何?”船长问。

  “大致情况和你上次来时差不多!”斯克佩罗说,“卡利斯塔号在海上航行了将近一个月吧?也许打你走后就没听到什么消息。”

  “说实在的,一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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