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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马塞尔立即背好一只充满好几个大气压的气箱。他用夹子夹住鼻子,嘴里咬住管口,冲进烟雾中去。

  “总算心想事成了!”他心想。“我有了可呼吸一刻钟的空气!……但愿上帝保佑能够够用了!”

  大家很容易想到,马塞尔压根儿就不想去抢救舒尔茨式大炮的模型。他冒着生命危险,穿过浓烟滚滚的大厅,只见扬起的燃烧物和烧焦了的梁柱像大雨似的纷纷落下,可是,说也奇怪,愣是没有砸着他。突然,风吹火旺,烟火冲天,屋顶塌落,但马塞尔却正好从朝着花园开着的对面的一扇门逃了出去。

  他奔向小河,从河岸下到将把他带出斯塔尔斯达德的那个陌生的排水洞,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这一切,马塞尔只用了几秒钟的工夫。

  一股急速的水流把他冲进一片七八尺深的大水中。他无须辨别方向,因为水流在引导着他,仿佛他扯着一根阿丽安娜 (希腊神话中的女神。她爱上了前来欲除巨怪的勇士泰塞。因为怕他战胜巨怪后在迷宫迷路,便给了他一团线,以便他找到出口,离开迷宫)线伙的。他几乎立刻发现自己进入一条狭窄水道,形似一根管子,几乎灌满了水。

  “这根管子有多长?”马塞尔寻思,“关键就在这儿了!如果一刻钟内我通不过这条水道,空气就不够,我也就完了!”

  马塞尔保持了镇静。水流就这样一直冲着他有十分钟,这才碰上了一个障碍。

  这是一道挡着水道出口的可开启的铁栅栏门。

  “我就提心有这玩艺儿!”马塞尔简单地这么在心里说了一句。

  于是,他一秒钟也没耽误,从口袋里掏出锯子,开始齐着锁簧头锯起锁舌来。

  他锯了五分钟还没把锁在锯断,铁栅栏仍旧死死地紧闭着。马塞尔呼吸已经极其困难了。气箱里的空气已很稀薄,他只能吸到很少的一点点。他的耳朵嗡嗡作响,眼睛充血,头昏脑胀,这一切都说明他马上就要窒息身亡了!然而,他在坚持着,屏住呼吸,以尽可能地减少肺里的氧气消耗,肺里的氧气实在是不能再跑掉了!……可是,锁舌硬是不断,尽管已经被锯出一个很深的缺口了!

  偏偏这时候,锯子还掉了。

  “上帝不可能与我作对!”他心想。

  于是,他用双手拼命地摇晃铁栅栏,求生的本能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铁栅栏开了。锁舌断了。水流把几乎已完全窒息的可怜的马塞尔冲了出去,他使尽全身力气来吸气箱里的最后几粒空气的分子!

  第二天,舒尔茨先生手下的人进入已被大火吞噬的建筑物里时,无论是在碎砖烂瓦中,还是在未灭的余烬里,他们都没有发现一个被烧死的人的任何痕迹。因此,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勇敢的工人因为忠诚而被烧得一点不剩了。工厂各个车间里所有认识他的人,对此都不觉得惊奇。

  那个如此珍贵的模型因此未能被抢救出来,但是,掌握了钢铁大王的秘密的那个人毕竟是死了。

  “苍天在上,我本想免除他的痛苦的,”舒尔茨先生真心实意地自言自语道,“不管怎么说,这倒是省了我一万美元!”

  年轻的阿尔萨斯人就得到了这么一句悼词!

  第十章 德国《本世纪》杂志上的一篇文章

  上述事件发生前的一个月,一本橙红色封面的杂志——《本世纪》——发表了关于法兰西城的如下一篇文章。该文也许是因为声称是以一种纯粹物质的观点来进行研究的,所以特别受到日耳曼帝国的高雅之士的青睐。

  我们曾向读者们报道过发生在美国西海岸的特殊事情。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由于其国民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移民,所以很久以来,它就让全世界常常看到一个接一个的惊奇的事情。但是,最近的一件事情,也是最特别的事情则是关于建造法兰西城这件事了。五年前,对这座城市的构想还不存在,但今天已经很详尽,而且突然之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座绝妙的城市奇迹般地耸立在太平洋芬芳的海岸边。我们将不探究这一壮举的原始蓝图和最初设想是否是由一位法国人、萨拉赞大夫提出来的。情况可能属实,因为这位大夫标榜自己与我们那位有名的铜铁大王是远房亲戚。顺便提一句,甚至有人说,骗取一笔巨额遗产——理所当然应是属于舒尔茨先生的——与建造法兰西城不无关系。世界上但凡出现好事情的地方,人们可以确信,其中必有日耳曼因子,这是一条真理。此时此刻能看到这一点我们感到很自豪。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把这座犹如一棵野生植物似的模范城市的准确的、真实的详情向读者们作出报道。

  大家不要在地图上寻找这个城市。连我们有名的塔奇蒂克曼的三百七十八册正反面印刷的大地图都还没有一点法兰西城的影子,而这本大地图可是地理科学运用于狙击战术的丰碑,它连新旧大陆上的所有的荆棘丛和小树丛都标得一清二楚,准确无误。这座新城现在耸立着的那个地方,五年前还是一片不毛之地。它的地理坐标是北纬43度11分3秒,西经124度41分17秒。可见,它位于北美俄勒冈州勃朗海岬以北二十法里,在太平洋岸边和洛矶山的第二条支脉喀斯喀特山脚下。

  这片最佳的地方是经过细心寻找。精心挑选,从其他许多条件很好的地方筛选出来的。在决定选取这块地方的种种原因之中,如下的原因特别起了作用:第一,它的纬度在北半球的气候温和地区,这始终是一个地区文明程度的首要条件;第二,它位于一个联邦共和国中间,位于一个新建的州里,这就使得它在若干年后归入合众国的条件下,可以暂时保持其独立地位,保持如欧洲摩纳哥公国的主权;第三,它濒临正在变成全球的大通道的那个大洋;第四,自然环境多样,土地肥沃,土质极其有利于健康;第五,临近一条山脉,北、南、东三面有山挡风,而西面的太平洋的和风却可以吹来清新城市的空气;第六,城内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甘甜,清凉,由于途中有多处瀑布,河水湍急,所以异常洁净富氧,一直是一条清流,直入大洋。第七,它是一个由一个长弯钩状岬角形成的天然良港,可以建一些长堤,设立码头,大有发展前途。

  还有一些次要的有利条件顺便也说一说:附近有上等大理石和其他石料,有高岭土层,甚至还有天然金矿矿脉。实际上,这一有利条件差一点让该城的建造者们放弃这块地方,因为他们担心淘金热会打乱他们的计划。但是幸运的是,金矿很小,而且含量非常的低。

  这块地方的选择虽然是经过认真而深入地研究,但只用了不多几天的时间,而且也没有必要专门去实地勘察一番。现在,地理科学已经是挺先进的了。可以是不出户就能得到有关最偏远地区的详尽准确的资料。

  地址确定之后,组委会的两名委员在利物浦搭上正待启航的邮船,十一天后,抵达纽约,又过了七天,便到了旧金山,他俩在旧金山雇了一艘蒸汽快船,用了十个小时,便到达了目的地。

  他俩与俄勒冈州立法当局洽商之后,租借了从海边到喀斯喀特山脉之间延伸的一条宽四法里的地带,又花了几千美元,把六个种植者——他们的土地所有权有真的也有假的——给打发走了。这一切花了还不到一个月的工夫。

  一八七二年一月,这块地方已经经过勘察、丈量、立界、勘探,然后,一支两万名中国苦力大军,在五百个欧洲工头和工程师的领导下开始建设了。全加利福尼亚州贴满了招工广告,每天早上从旧金山开出,横穿美洲大陆的快车天天都加挂一节广播车厢,旧金山市的二十三家报纸天天刊登广告,进行大肆宣传,保证了招募劳工的工作的顺利进行。其实,无须这么大肆宣传,只要在洛杉矶的峭壁上刻上几个大字,廉价的劳动力便会纷至沓来。不过,也得实话实说,中国苦力此时此刻的大量涌入美洲西部,严重地扰乱了劳动力市场。有好几个州,为了保护本地居民的生存,阻止流血的暴力事件发生,不得不大批地驱逐这些不幸的中国苦力。

  法兰西城的建造者及时地使得中国苦力们免遭此厄运。他们的报酬全部定为每天一美元,而且是等工程完工之后再付,而且是由市政府以实物支付。这样就避免了混乱,避免了常常使这种人口大迁移臭名昭彰的可耻投机。

  报酬每周由一些代表监督,存放在旧金山大银行内,而每个苦力都得保证,绝不偷拿,否则便被解雇。这种措施是必不可少的,以摆脱那些有损于新型城市的美誉的黄种人。此外,该城的创建者们有权接受或拒绝居留申请,所以上述措施实施起来还是相对容易的。

  第一项大工程是修建一条铁路支线,把新城与太平洋铁路干线连接起来,直通萨克拉门托城。人们修筑铁路时倍加小心,避免把土地翻个乱七八糟,避免挖出深沟大豁,以免破坏土壤里的有利健康成份。修筑铁路和修建港口这两项工程都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四月初,第一列从纽约发来的直达列车便把此前一直呆在欧洲的组委会委员们送来法兰西城车站。在这期间,城市的总体规划、住宅和公共建筑的详细计划都已经确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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