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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多亏阿瑟·皮姆自述材料丰富,我们无需为他的伙伴德克·彼得斯不在而感到遗憾!”

  “既然混血儿已从伊利诺斯州销声匿迹,我没能找到他,”兰·盖伊船长回答道,“现在这样就算相当幸运了。阿瑟·皮姆日记中关于扎拉尔岛所在地点提供的情况,对我们大概足够了……”

  “除非必须到超过84度的地方去找寻……”我提醒道。

  “怎么会必须那样做呢,杰奥林先生,既然‘珍妮’号的遇险者没有离开扎拉尔岛?……帕特森的笔记中,难道不是写得一清二楚么?……”

  总之,虽然德克·彼得斯不在船上——对这一点,大家都确信无疑——“哈勒布雷纳”号也定能到达目的地。不过,请“哈勒布雷纳”号不要忘记实践海员的神圣三德:警惕、无畏、坚毅!

  我现在已经投入了冒险命运的摆布之中。从各种可能性看来,这次探险吉凶未卜的情形,远远超过我以前各次的旅行。谁能相信我竟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呢?……但我确实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境地,它将我向未知的世界拉去,向未知的极地拉去!多少勇敢无畏的先驱者,极力揭开它的奥秘,而徒劳往返!……这一次,南极地区的狮身人面怪兽会不会首次向人的耳朵开口说话,又有谁知?

  然而我没有忘记,这仅仅是人道之举。“哈勒布雷纳”号的既定任务,就是营救威廉·盖伊及其五名伙伴。正是为了找到他们,我们的双桅船要沿着“珍妮”号的路线前进。这个任务一旦完成,“哈勒布雷纳”号尽可返回旧大陆的海洋。既不需要找寻阿瑟·皮姆,也不需要找寻德克·彼得斯,他们在这次惊心动魄的旅行之后已经返回了!他们究竟是怎样返回的,至今人们一无所知。但是他们安全归来,这是事实。

  最初几天,新船员们必须熟悉熟悉船上活计,老船员们——确实是些正直的人——总是为他们提供方便。兰·盖伊船长虽然选择余地不大,看来他的手气还相当不错。国籍不同的水手,表现出极大的热忱和良好的愿望。他们也明白,大副是不开玩笑的。赫利格利已经向他们暗示,谁不俯首贴耳,杰姆·韦斯特就会要谁的命。在这方面,大副的顶头上司给予他充分的自由。

  “这个自由,”水手长加上一句,“是握紧了拳头,举到齐眉高争来的!”

  用这种方式警告有关人员,确是水手长独特的风格!

  新来的人将这些话记在心上,没有一个人受到惩罚。至于亨特,干起活来他像一个真正的海员那样服服帖帖,但他总是溜边,和任何人都不讲话。甚至夜里,他也不愿意在船员休息舱中占据自己的位置,而是睡在甲板上某个角落里。

  天气乍暖还寒。人们还穿着绒布内衣和工作服,毛呢内裤外罩粗帆布裤子,厚厚油布做的不透水的带帽长大衣,挡风、挡雨又挡雪。

  兰·盖伊船长的意图是经过距福克兰群岛八百海里的新乔治岛,然后到桑德韦奇地,以桑德韦奇地为向南进发的起点。到那时,双桅帆船在经度上正处于“珍妮”号的路线上,只要沿这条线上溯,就可以一直深入到84度纬线了。

  十一月二日,航程将我们带到南纬53度15分、西经47度33分的地方,这正是某些航海家指出的奥罗拉群岛的位置。

  尽管一七六二年“奥罗拉”号船长、一七六九年“圣米格尔”号船长、一七七九年“珍珠”号船长、一七九○年“普里尼克斯”号和“多洛雷斯”号船长、一七九四年“阿特里维达”号船长,都说发现了这个由三个岛屿组成的群岛,而且十分肯定——在我看来则是可疑的——我们在经过的整个海面上却没有发现陆地的征象。一八二○年威德尔和一八二七年威廉·盖伊进行勘察时也是如此。

  附带说一句,要以爱慕虚荣的格拉斯的名字命名的所谓岛屿,情形也是如此。桅顶了望员十分细心,在既定方位上,我们却没有发现一个小岛。如此说来,特里斯坦达库尼亚总督阁下在地理大图册上恐怕永远也看不到自己的名字了。

  那天是十一月六日。天气仍然有利于航行,预示着这段航程会比“珍妮”号当时所花时间缩短。我们也无需匆匆赶路,正如我已经指出的,我们的双桅帆船定会在极地大浮冰大门开启之前到达。

  有两天,“哈勒布雷纳”号连续遭到数次短暂的暴雨袭击,迫使杰姆·韦斯特缩帆:第二层帆、第三层帆、顶桅和大三角帆都降下了。摆脱了高帆之后,“哈勒布雷纳”号表现良好,吃水很浅,悠闲自得地在浪峰上漂浮。每逢进行这类操作,新船员都表现得十分灵巧,受到水手长的称赞。赫利格利亲眼看见,亨特虽然长相笨拙,干起活来却一个顶三个。

  “新招来的这个家伙真不得了!……”他对我说。

  “对,”我回答道,“他是最后来的,刚刚赶上。”

  “刚赶上,杰奥林先生!……不过,这个亨特,那长相也真够劲的!”

  “我在西部地区常常遇到这样的美国人,”我回答道,“而且,说他血管里有印第安人的血液,我是不会感到惊异的!”

  “好嘛!”水手长说道,“在兰开夏或肯特郡,我国同胞有的也顶得上他那么能干呢!”

  “我完全相信你的话,水手长。……其中就有你,我猜想!”

  “嗨!……值多少是多少,杰奥林先生!”

  “你偶尔也跟亨特聊聊吧?……”我问道。

  “很少,杰奥林先生。一个总是溜边、和谁都没有一句话的丑八怪,从他嘴里能拽出什么话来?……可他倒不是没长嘴!……嘿!那么大的嘴,我真从来没见过!……从右舷到左舷,就像船头的大盖板一样!……有这么大的家伙,亨特造几个句子倒那么难!……嘿!他那手!……你看见他的手了吗?……杰奥林先生,他若跟你握手,你可得小心点!……我担保,他若和你握手,你十个手指头要留给他五个!……”

  “水手长,幸亏亨特不像爱寻衅打架的人……他身上一切迹象都表明,这是个安分守已的人,并不想滥用他的力气。”

  “那倒是,不过他压在吊索上的时候要除外,杰奥林先生。上帝啊!……我真怕那滑轮要掉下来,连横桁也一起坠下来!”

  这个亨特,仔细瞧瞧,确实是个怪人,值得注意。他靠在卧式锚机的立柱上或手扶舵轮手柄站在船尾的时候,我经常怀着十分好奇的心情打量他。

  另一方面,我仿佛觉得,他的目光经常死死盯住我不放。他大概不会不知道我在双桅船上身份是乘客,也不会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我参与了这次远征的冒险。至于以为,我们救出“珍妮”号的遇险人员以后,他想越过扎拉尔岛,到达与我们不同的另一个目的地,这不不能令人置信的。何况兰·盖伊船长总是不断反复地说:

  “我们的使命,就是救出我们的同胞!扎拉尔岛是吸引我们的唯一地点,但愿我们的船只不要深入更远!”

  十一月十日,将近下午,忽听得桅顶了望员大喊一声:

  “右舷前方发现陆地!……”

  仔细测量结果,这是南纬55度07分、西经41度13分的地方。

  这块陆地只能是圣彼得岛,英文名字又叫南乔治岛,新乔治岛,乔治王岛。以其地理位置而论,属于拱极地区。

  早在一六七五年,在库克之前,法国人巴尔伯就发现了这个岛屿。但是,著名的英国航海家不顾从时间上来说他已是第二名这一事实,将一系列的名称强加给它,这就是岛屿今天有的这些名称。

  双桅船向这个岛屿驶去。透过天空中发黄的云雾,可见积雪的山峰高高耸立,高达一千二百杜瓦兹。山上皆为大块古老岩石,为片麻岩和石板岩。

  兰·盖伊船长有意在罗耶尔湾停泊二十四小时,以便更换淡水,因水箱在货舱底部容易发热。待到“哈勒布雷纳”号以后在冰块中航行的时候,淡水就可以随意使用了。

  下午,双桅船绕过了岛屿北部的布勒角,右舷擦过波塞西翁湾和坎伯兰湾,在罗斯冰川落下来的碎屑中移动,向罗耶尔湾进击。傍晚六时,在水深六寻处抛锚。夜晚已来临,延至第二天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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