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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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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驿站客店 当天早上六点钟光景,也就是在二月末的一天,灰蒙蒙冷冰冰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有一个骑士用马刺刺着胯下的一匹驿站小马,后面跟着一个负责把马牵回来的马车夫,从马孔或者圣朱利安大路走出了布尔城。 我们所以说从马孔或者圣朱利安大路,因为在离开布尔一法里的地方,大路分成两条,一条笔直向前,通向圣朱利安,另一条向左拐,通向马孔。 来到两条大路的分叉口时,骑士准备向马孔那条路走去,突然有一个好像是从一辆翻倒的马车下面发出来的声音在呼救。 骑士命令车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果然,有一个可怜的种菜人被压在一辆运蔬菜的车子下面。他大概是在车轮卡进沟里想把车子扶住的时候失去平衡摔倒的;车子压在他身上,总算运气,据他说,他希望他的身体没有被压坏什么,因此他只要求一件事,那就是把车子重新翻过来;他希望翻过来以后,他也可以重新站起来了。 骑士对这个陌路人很有同情心,因为他非但允许车夫停下来,为种菜人解决他所遇到的麻烦,而且他还亲自下马,帮助车夫把车子翻过来,不但把车子扶正,还把车子拉到了大路上;这个骑士不过是个中等身材,他有这样的力气是别人始料所不及的。 随后,他又想帮车子下面的人站起来;可是那个人说对了:他没有受伤,如果说他的腿还有点儿发抖,那也是为了证实“酒鬼们也有一个神祗”这句谚语。 种菜人千谢万谢,抓住了他那匹马的缰绳,不过同时也是为了——这是一望而知的——稳住自己,他牵着他那匹马向那条直路上走去。 两个骑马人又重新上马,策马快跑,很快就消失在离莫内树林五分钟路程的大路拐角上。 他们刚一消失,种菜人的神态突然大变:他拉住马,挺直身子,把一个小喇叭的吹口衔在嘴里一连吹了三下。 一个像马夫似的人牵着一匹骏马从路边的树林里跑出来。 种菜人飞快地脱下他的罩衣,褪下他的粗布裤子,露出他的上衣和鹿皮短裤,他穿着一双翻口皮靴。 他在他的车子里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只包裹,他打了开来,把一件绿色的、镶有肋形金线的猎装抖了抖,穿在身上,又在外面披上一件栗色的宽袖长外套,再从马夫手里接过他递过来的和他这套华丽的服装完全相配的一顶帽子,叫马夫替他拧上了他皮靴上的马刺,随后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骑术教练一样轻巧地跳上了马背。 “今天傍晚七点钟,”他对马夫说,“你到圣茹斯特村和赛泽利阿村的交界处去;你会在那儿碰到摩冈,你对他说,他知道的那个人到马孔去了,不过我将比他先到马孔。” 说完,他也不去管那辆装蔬菜的车子;再说,他也已经把它交托给他的仆人了,这位刚才的种菜人——他不是别人,是我们的老相识蒙巴尔——掉转马头向莫内树林飞驰而去。 他的马可不是罗朗骑的驿站小马,而是一匹善于奔跑的骏马;因此他在莫内树林和波利阿之间便赶上了,并超过了前面两个骑士。 这匹马一口气——除了在芒松河畔圣西尔稍停片刻——在不到三个小时里面走完了布尔和马孔之间的近十法里路。 到了马孔以后,蒙巴尔来到了释站客店,这家客店有独揽所有高贵旅客的名气。 而且,从客店老板接待蒙巴尔的方式来看,可以看出蒙巴尔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儿。 “啊,是您!热雅先生,”客店老板说,“昨天我们还在问起您最近怎么啦,有一个多月没有见您上这儿来了。” “您相信有这么久吗,我的朋友?”年轻人学着当时时髦的小舌颤音说,“哦,是的,我保证,是真的!我在几个朋友家里,在特莱福家里,在奥特古尔家里;您知道他们的名字吧?” “峨,名字知道,人也认识。” “我们一起进行了围猎,他们的打猎班子好极了,以名誉担保!今天早上你们这儿吃不吃早饭?” “为什么不吃?” “那么,给我一只小鸡,一瓶波尔多葡萄酒,两块排骨,一点水果,东西不多。” “请稍等一会儿。您要在您房间里用餐,还是在大食堂里用餐?” “在大食堂里,热闹一些;不过请让我另外坐一张桌子啊!别忘了我的马:这是一匹好马,我喜欢它甚至胜过某些基督徒,以名誉担保!” 客店老板吩咐了下去,蒙巴尔坐在壁炉前面,翻起他的宽袖长外套,烤他的腿肚子。 “驿站一直由您管理吗?”他对客店老板说,他仿佛不想中断他们的谈话。 “我想是的!” “那么,公共马车在您这儿换马吗?” “不是公共马车,而是驿站快车。” “哦!那么,我这几天得去尚贝里;快车上还有几个位子?” “三个:两个在车厢里面,一个在信使旁边。” “我有机会得到一个空位子吗?” “这有时候是有可能的;不过还是自己有一辆敞篷马车或者轻便马车最最保险。” “不能预订坐位吗?” “不能,因为您完全懂得,德·热稚先生,如果有些旅客定下了巴黎到里昂的位子,他们就有优先权。” “您看,这就叫做贵族啊!”蒙巴尔笑着说,“讲起贵族,跟在我后面就有一个骑着驿马来的;在离波利阿四分之一法里的地方我超过了他,我觉得他好像骑的那匹马有点儿气急!” “哦!”客店老板说,“这并不奇怪,我那些同行手里都没有什么好马!” “啊,请看,这就是我们的那个人,”蒙巴尔接着说,“我还以为超过他的时间还要多些呢。” 果然,就在这时候,罗朗骑着马从窗前奔过,跑进院子里去了。 “您还是住一号房间吗,德·热雅先生?”老板问。 “为什么您问这个问题?” “因为那是最好的房间,如果您不住,那么我们就要租给到这儿小住几天的旅客了。” “哦!请别管我了,我要到下午才能知道我今天是住下呢还是要走。如果新来的人像您所说要多住几天,那就把一号房间给他,我住二号房间就可以了。” “先生请用餐,”客店小厮在经过厨房到大食堂这扇门时说。 蒙巴尔点点头,接受了对他的邀请;他走进了大食堂,这时候罗朗刚走进厨房。 桌子上的刀叉果然已经摆好了;蒙巴尔把他的刀叉放到旁边,转过身子让自己的背对着门口。 这个预防措施是多此一举,因为罗朗根本就没有走进大食堂,蒙巴尔可以安心用餐,不会受到打扰了。 在上餐后点心的时候,客店老板亲自给他送来了咖啡。 蒙巴尔知道这位可尊敬的人这时候谈兴正浓,这再巧也没有了:他刚好想打听些事情。 “喂,”蒙巴尔间,“我们那个人怎么样了?他只是为了换马才来的吗?” “不,不,不,”客店老板回答说,“就像您刚才说的一样,他是一个贵族,他要把早饭开到他的房间里去。” “在他的房间里,还是在我的房间里?因为我可以肯定您把那出色的一号房间给他了。” “天啊!热雅先生,这是您的过错;您对我说我可以随意安排这个房间。” “而您就抓住我这句话,您做得好极了;我住二号房间也满意了。” “哦!您会感到很不舒服的;二号房间和一号房间只隔着一块板;两个房间里面的人在做什么说什么隔壁房间的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啊!我亲爱的老板,那么您以为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做一些不合适的事情的,或者是来唱煽动性歌曲的,所以您才怕别人听到我讲什么或者做什么?” “哦!不是这么回事。” “那么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是怕您打扰了别人,而是怕别人打扰了您。” “噢!您那位年轻人是个喜欢大吵大闹的人吗?” “不是的;不过他看上去像一个军官。” “您怎么会这样想的?” “首先是他的气质;其次是他在打听驻马孔那个团的情况;我对他说那就是第七骑兵团。‘啊,好啊!’他说,‘我认识他们的旅长,他是我一个朋友;能不能请你派一个小厮把我的名片拿去,问问他愿意不愿意和我来一起吃早餐?’” “噢!噢!” “因此,您知道,军官们碰到一起,一定会大吵大闹!他们也许不但会一起吃早饭,还会一起吃午饭,吃晚饭。” “我已经对您讲过了,我亲爱的老板,我不相信我有在您这儿过夜的荣幸,我在等候从巴黎寄到驿站来的信,再决定我怎么办。在这之前,请替我把二号房间的炉子生起来,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以免妨碍我的邻居;同时您给我一支羽笔,一瓶墨水和一些纸张:我要写东西。” 蒙巴尔的吩咐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他也跟着客店小厮上了楼,注意着不让罗朗受到他邻居的丝毫打扰。 这个房间完全像老板所说的,没有一个动作在隔壁房间里感觉不到,没有一句话在隔壁房间里听不见。 因此在客店小厮通知罗朗旅长圣莫里斯来到时,蒙巴尔听得清清楚楚,接着是旅长经过过道里时的脚步声,两个朋友久别重逢的欢呼声。 在罗朗一方面,他刚才听到隔壁房间里的声音有点儿分心,在声音停止以后他又把这件事忘了,声音也决不会再有了。蒙巴尔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坐到桌子前面,桌子上放着墨水、羽笔和纸张,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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