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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不,会有一点不同:我,人家不付给我钱,你呢,会付给你钱的;你先把德·吉兹公爵先生给德?蒙庞西埃公爵夫人的那封信让我看看,你让我把它抄一份,以后在有新情况以前,我不再来麻烦你,嗯!我够客气了吧?”

  “瞧,”博罗梅说,“这就是我的回答。”

  博罗梅的回答是照对方的铠甲上砍了一剑,这一剑砍得那么快,剑尖擦到了希科的肩膀。

  “来吧,来吧,”希科说,“我看我是绝对有必要把给尼古拉·大卫的那一剑露给你看看,这一剑既简单又漂亮。”

  希科到这时候为止一直是采取守势,他朝前跨了一步,轮到他进攻了。

  “看剑,”希科说,“我使用第四种低架式虚晃一剑!”他虚晃了一剑。博罗梅一边招架,一边朝后退,可是退了这头一步以后,不得不停住,因为他背后碰到了隔墙板。

  “好!是这样。你挡开这走弧形的一剑,这是一个错误,我的腕力比你的腕力大,我的剑缠住你的剑,我恢复到第三种高架式,我刺了,你给刺中,或者不如说,你给刺死了。”

  实际上,这一剑跟随着,或者不如说,伴随着讲词,锋利的长剑刺中博罗梅的胸膛,像一根针那样从两根肋骨之间穿过去,扑地一声深深地扎进冷杉木隔墙板。

  博罗梅伸开两臂,剑落在地上,血淋淋的两只眼睛睁得老大,嘴张着,嘴唇上出现红色的沫子,头耷拉在肩膀上,发出一声像是喘气似的叹息;接着,两腿支持不住,身子往下倒,扩大了剑刺出的伤口,但是不能使剑脱离隔墙板,希科使用巨大的腕力把剑牢牢地固定在隔墙板上。因此,这个不幸的人像一只巨大的尺蛾给钉在墙上,两只脚不停地乱扑腾。

  希科在被逼得走极端的情况下,特别是当他心里深信他做的是良心驱使他做的事时,表现得很冷静,一点也不动声色,他放开剑,剑仍旧横插着,他解开队长的腰带,手伸进队长的紧身短袄搜索,取出那封信,读信封上的收信人名:

  德·蒙庞西埃公爵夫人

  然而,血冒着热气从伤口哗哗流出来,临终的痛苦在受伤者的脸上流露出来。

  “我活不了啦,我要死了,”他低声说,“我的天主,请怜悯我!”

  一个毫无疑问到了这最后时刻才想到天主的仁慈的人,他向天主发出的这声呼喊感动了希科。

  “让我们发发慈悲吧,”他说,“既然这个人应该死,那就尽可能让他死得轻松吧。”

  希科走近隔墙板,使劲从墙上把剑拔下来,他扶着博罗梅的身体,不让它重重地摔在地上。

  可是他最后这个预防措施没有用,死亡很快地跑来了,它冰冷冰冷的,它已经冻僵了战败者的四肢,他的两条腿一弯曲,从希科的双臂间滑出去,沉重地滚在地板上。

  这么一晃动,伤口冒出一大股黑血,博罗梅剩下的那最后一点生命也跟着消失了。

  希科打开通往外边的门,喊波诺梅。

  他没有喊第二声,酒店老板早在门外听着,他接连不断地听到桌子的响声、凳子的响声、剑与剑相碰的响声、沉甸甸的身体倒下去的响声,这个可敬的波诺梅,对一般军人的性格,特别是对希科的性格太有经验了,尤其是在他听了秘密吩咐以后,完全能够丝毫不差地猜到发生的事。

  唯一不知道的是两个对手中倒下去的是哪一个。

  应该说几句称赞波诺梅老板的话。当他听见希科的声音,看见安然无恙地开门的是这个加斯科尼人时,脸上流露出真正高兴的表情。

  任什么也逃不过希科的眼睛,他看到了这种表情,打心眼里感激他。

  波诺梅哆嗦着走进这间小厅。

  “啊!仁慈的耶稣!”他看见队长的身体浸在血泊里,大声喊道。

  “啊!我的天主,是的,我可怜的波诺梅,”希科说,“瞧咱们这些凡人有多么脆弱;这位亲爱的队长正像你看见的,病得很重。”

  “啊!我的好希科先生,我的好希科先生,”波诺梅大声说,几乎快晕倒了。

  “啊,怎么啦?”希科间。

  “您挑选了我的房子干这件事可不好!一个这么漂亮的队长!”

  “难道你喜欢看见希科倒在地上,博罗梅站着?”

  “不,啊!不!”客店主人出自真心地说。

  “嗯,不过,要不是出现一个上天的奇迹,那种情况就一定成为事实了。”

  “真的吗?”

  “希科我向你保证!瞧一下我的背,我的背上疼得厉害,亲爱的朋友。”

  他在酒店老板面前弯下腰,让肩膀跟酒店老板的眼睛一样高低。

  紧身短袄在两肩之间给戳了一个窟窿,有一个像埃居那么大小的圆圆的一块血迹染红了窟窿上的破布。

  “血!”波诺梅大声叫道,“血!啊!您受伤了!”

  “别急,别急。”

  希科解开紧身短袄,再解开衬衫。

  “现在你看看,”他说。

  “啊!您穿着护胸甲!啊!多么幸运,亲爱的希科先生,您说这个坏蛋打算暗杀您?”

  “可不是!看来总不会是我跟自己开玩笑,在两个肩膀之间捅自己一匕首吧?现在你着到了什么?”

  “一只锁环断了。”

  “他当真地干,这个亲爱的队长,出血了?”

  “是的,锁环下面有很多血。”

  “那就让咱们脱掉护胸甲吧,”希科说。

  希科脱下护胸甲,露出上半身,上半身仿佛仅仅由骨头、包骨头的肌肉和包肌肉的皮组成的。

  “啊!希科先生,”波诺梅叫道,“有盘子那么大一块。”

  “是的,是这样,渗出来的血,照医生的说法,这是瘀癍。给我一块干净的布,在杯子里倒半杯好橄榄油和半杯酒渣,然后替我擦洗这块血癍,我的朋友,替我擦洗。”

  “可是这具尸首,亲爱的希科先生,这具尸首,我怎么办呢?”

  “这不关你的事。”

  “什么,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给我墨水、笔和纸。”

  “马上就拿来,亲爱的希科先生。”

  波诺梅从小间跑出去。

  希科也许没有时间好浪费,他这时候在灯上把一柄小刀的刀尖烤热,从当中切开信上的封蜡。

  封蜡切开,信就成了开口信,他把信从信封里抽出来,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读信。

  刚读完信,波诺梅拿着油、酒和纸笔回来。”

  希科把笔、墨水和纸在面前摆好,在桌前坐下来,泰然自若地把背部伸给波诺梅。

  波诺梅懂得他的意思,开始给他擦背。

  不过,这倒像是在轻轻地给挠痒,而不是在擦一个疼痛的伤口。希科在这时候抄写着德?吉兹公爵给他妹妹的信,而且对每一句都要议论一番。

  这封信内容如下:

  “亲爱的妹妹,远征安特卫普对所有的人来说是个成功,可是对我们来说却是失败;您将听说德·安茄公爵已经死去,千万不要相信,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您明白吗?整个问题就在这儿。

  “在这句话里有整个一个王朝,这四个字隔开了洛林家族和法兰西王位,比无底的深渊隔得还要开。

  “不过,您不必为此在担心,我发现两个我原来以为已经死去的人还活着。只要这两个人活着,亲王死的可能性就很大。

  “因此,您只需考虑到巴黎的事;神圣联盟六个星期以后就要采取行动,因此让我们的联盟成员知道时机已近,做好准备。

  “军队已经征集;我们依靠一万两千名忠心耿耿而又装备齐全的人。我将率领他们进入法兰西,借口攻打那些想支持亨利·德·纳瓦拉的德国胡格诺教徒;我攻打胡格诺教徒,等我以朋友的身份进入法兰西以后,我就会以主人的身份行动。”

  “哟!哟!”希科说。

  “我把您擦疼了,亲爱的先生,”波诺梅停住擦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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