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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我很自然,给了他希望,他才会耐心等待;一下子完全拒绝,就会迫他走上极端。’

  “我叫喊起来:‘先生,立刻写信告诉我父亲,我父亲会飞奔前来跪倒在圣上膝下求情的。圣上一定会可怜一个老头的。’

  “‘那就要看圣上的心情如何,要看目前政治需要安茹公爵作他的友人还是敌人,才能决定。不过,您送信给令尊要六天才能到达,令尊赶到巴黎又要六天。在这十二天里,如果我们不阻止安茹公爵,他就会早已把该做的事情全部做了。’

  “‘怎么阻止他呢?’

  “德·蒙梭罗先生默不作声。我明白了他的心思,只好低垂眼皮。

  “经过片刻沉默以后,我说道。‘先生,您给热尔特律德下命令吧,她会遵照您的指示做的。’

  “德·蒙梭罗先生的嘴角掠过一丝觉察不出的微笑,因为我第一次求他保护我。

  “他同热尔特律德交谈了几分钟。

  “他对我说:‘夫人,我现在走出这所房子可能被人瞧见,再过两三个钟头天就黑了,您可否让我在您的房间里度过这两三个钟头?’

  “德·蒙梭罗先生差不多有权这样做,但他客气地提出请求,我作手势请他坐下。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伯爵有极强的自制力,他马上克服了我们所处尴尬地位所必然流露出的窘态,开始谈笑风生。我指出过,他说话粗鲁刺耳,这使他的谈话具有强烈的性格特征,而且内容一开头就包罗万象,引人入胜。伯爵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世面,仔细考虑过许多问题。经过两小时的谈话,我才明白了这个怪人为什么会对我的父亲有那么大的影响。”

  比西叹了一口气。

  “天黑以后,他没有赖着不走,似乎已经满足于他所得到的一切,没有再提出要求,站起来,走了。

  “整个晚上,热尔特律德同我再度站立在我们的观察所里,砚望街上发生的一切。这一次,我们清楚地瞧见两个男人在观察我们的房子。有好几次他们走近大门,由于房内灯火全灭,他们没能瞧见我们。

  “大约十一点钟他们才走了。

  “第二天,热尔特律德外出,又在同一地方遇见了那个年轻人。像昨天一样,他又走上前来盘问她。这一次,热尔特律德和气多了,同他交谈了几句。

  “又过了一天,热尔特律德说话多起来了:她对他说我是一个法官的遗孀,由于家境贫困,深居简出。他还坚持要问下去,但是被热尔特律德拒绝了,还叫他目前满足于这些消息吧。

  “第二天,奥利里仿佛对昨天的消息不大相信,他谈起安茹和博热,还说出梅里朵尔的名字。

  “热尔特律德回答,她对这些名字一个也不认识。

  “于是他承认自己是安茹公爵的人,说安茹公爵看见我后爱上了我;接着,他许给她和我以重赏:只要她肯带领公爵来见我,就重赏她;只要我肯接待公爵,就重赏我。

  “德·蒙梭罗先生每晚都来,我每晚都把我们遇到的事告诉他。他总从八点一直逗留到子夜;很明显,他十分焦虑不安。

  “星期六晚上,他又来了,我看见他比平时脸色更苍白,神情更激动。

  “他对我说:‘告诉您,到了星期二或星期三,一切都要决定了。’

  “我惊呼起来:‘一切都要决定?为什么?’

  “‘因为安茹公爵已经决心孤注一掷,而目前他同圣上的关系很好,因此不能指望国王会给您以任何帮助。’

  “‘可是,从今天到星期三,一定会发生能帮我们脱离窘境的事吧?’

  “‘这可说不定。我一天天等着我能把亲王玩弄于掌握之中的时机到来,我不仅衷心祝愿这时机早日到来,我而且用行动会敦促它,推动它早日到来。明天,我要离开您,到蒙特罗去一趟。’

  “我听见后又惊又喜,问道:‘一定要去吗?’

  “‘是的,我在那边有个约会,为了促使我对您说过的时机早日到来,我非去不可。’

  “‘如果我们又遇到上星期日的那种情况,我的天,那可怎么办?’

  “‘目前我没有任何名正言顺的权利可以保护您,您叫我怎能对抗一位亲王?只有向恶运低头了……’

  “我叫起来:‘啊!爸爸!爸爸!’

  “伯爵目不转睛地盯住我。

  “‘先生!’

  “‘您对我的行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啊!没有。’

  “‘难道我对您不是像个好朋友那样忠心耿耿,像亲兄弟那样恭恭敬敬吗?’

  “‘您的行为从各方面说都是高尚的。’

  “‘您对我不是有过承诺吗?’

  “‘是的。’

  “‘我在您面前提到过一次吗?’

  “‘没有。’

  “‘尽管这样,当环境迫您要在光荣和耻辱两者中选择的时候,您却宁愿做安茹公爵的情妇,而不肯做蒙梭罗伯爵的妻子。’

  “‘我没有这样说过,先生。’

  “‘那么就请您做出决定吧。’

  “‘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做蒙梭罗伯爵夫人?’

  “‘而不愿做安茹公爵的情妇。’

  “‘而不愿做安茹公爵的情妇,您的取舍真叫人高兴。’

  “我不吱声。

  “伯爵又说:‘这没有什么关系,您听见吗?只要热尔特律德能坚持到星期二,到那时再说。’

  “第二天,热尔特律德照常外出,可是她没有碰上奥利里。她回来以后,我们对见到不奥利里比见到他更觉焦虑不安。热尔特律德毫无必要地又出去一次,纯粹为了想见到奥利里,可是又没有见到他。第三次出去同头两次一样,仍然毫无结果。

  “我支使热尔特律德去找德·蒙梭罗先生,他已经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

  “我们孤零零地困居斗室,我们觉得自己非常虚弱,我第一次感觉到我对伯爵有不公道的地方。”

  这时候比西叫起来:“啊!夫人!不要这么匆匆忙忙地改变您对这个人的看法:他的行为中有些事我们还不知道,可是我们早晚会弄清楚的。”

  “黑夜降临了,也带来了极度的恐怖;我已经决定宁可牺牲一切也不要活着落到安茹公爵手中。我身边藏着这把匕首,只要公爵或者他的手下人碰一碰我,我立刻当着亲王的面自刎。我们在房间里用家具抵住房门。房子的主人粗心得叫人难以相信,临街的大门里面竟然没有装上门闩。我们把灯藏好,然后站到我们的观察所里来。”

  “一直到十一点钟,周围都很平静。到了十一点钟,五个人从圣安托万街口走了出来,仿佛在商量什么,然后走过去躲进围内勤王宫的角落里,在那里埋伏等待。”

  “我们开始哆嗦了,这些人一定是为我们才来的。”

  “可是他们在那里动也不动,一刻钟过去了。

  “这时候我们看见圣保罗街角上出现了两个人。月光从云层的间隙照射大地,使得热尔特律德认出了两个人中的一个是奥利里。

  “可怜的姑娘悄悄地对我说:‘唉!小姐,是他们来了。’

  “我害怕得浑身哆嗦,回答她道:‘一点不错,另外五个是准备帮助他们的。’

  “热尔特律德说道:‘他们要进来,必须撞破门才行,撞门声会把左邻右舍引来的。’

  “‘为什么您要左邻右舍弃过来救我们?他们认识我们吗?他们肯作出牺牲来保护我们吗?唉!说到底,热尔特律德,”我们真正的保护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伯爵。’

  “‘既然这样,您为什么一直不肯当伯爵夫人呢?’

  “我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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