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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柯柯纳的致辞有声有色,装腔作势;拉莫尔的恳求感情充沛,娓娓动听而又温存谦恭。

  昂利埃特在拉莫尔说话的时候,一直仔细听着。她的眼睛终于从拉莫尔身上移开,落在柯柯纳身上,要看看这个绅士脸上的表情是不是跟他朋友的爱情表白完全配合。看上去她似乎满意,因为她脸红了,喘气了,认输了。她微微一笑,露出了嵌在红珊瑚中的两排珍珠,对柯柯纳说:

  “是真的吗?”

  “见鬼!”柯柯纳说,他被这目光看得神魂颠倒,被同样性质的火燃烧着。“是真的!……啊!是的,夫人,是真的。我以您的生命起誓是真的,我以我的死亡起誓是真的!”

  “那么,来吧!”昂利埃特说着朝他伸出了手,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透露出了充分的信任。

  柯柯纳把他的天鹅绒的无边小帽朝空中一扔,一步跳到年轻女人跟前,这时拉莫尔也看到玛格丽特在向他招手,于是跟他的朋友来了一个爱情的交叉移位。

  正在这时候,勒内在屋子深处的门口出现。

  “别出声!”他喊道,他的语气象一盆水似的浇熄了所有人的热情……“别出声!”

  在厚厚的墙里面传出开铁锁的轻微咯咯声和门上的铰链的转动声。

  “不过。玛格丽特高傲地说,“我认为我们在这儿,谁也无权进来。”

  “甚至连太后也无权?”勒内附在她耳边说。

  玛格丽特立刻拖着拉莫尔从外楼梯冲下去;昂利埃特和柯柯纳半搂半抱地也跟着他们逃走了。就象在花朵盛开的枝头互相啄着的可爱的小鸟,一听见有点儿响声就立刻飞走那样,四个人飞得无影无踪。

  二十、黑母鸡

  这两对人走得正是时候。就在柯柯纳和德·内韦尔夫人从屋子深处的那扇门出去的那一瞬间,卡特琳把钥匙插进第二道门的锁里,她进来的时候还能听见楼梯上有那几个逃走的人的脚步声。

  她朝周围查看了一下,最后把怀疑的目光停留在哈着腰站立在她面前的勒内身上。

  “谁在那儿?”她问。

  “几个情人,我向他们保证他们是在相爱之中,他们听了很高兴。”

  “不谈这些,”卡特琳耸了耸肩膀,说,“这里没有别人吗?”

  “只有陛下和我。”

  “我吩咐您的事,您做了吗?”

  “关于黑母鸡的事?”

  “是的。”

  “准备好了,夫人。’”

  “啊!您要是犹太人就好了!”卡特琳低声说。

  “我,犹太人,夫人,为什么?”

  “因为您就可以念希伯来人0写的有关占卜牺牲的那些奇书了。我叫人给我翻译了其中一本,我发现希伯来人不象罗马人那样在心脏和肝脏里寻找预兆,他们是从脑子的情况,从命运的全能之手在脑子上写下的字母形象中寻找预兆。”

  “是的,夫人,我有一个朋友是个犹太教老教士,我从他那儿听说过。”

  “根据这样写下的字母,”卡特琳说,“就完全可以预言未来;只是那些迦勒底②学者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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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希伯来人:犹太人的别称。犹太人的语文也被称为希伯来文。

  ②迦勒底:新巴比伦王国(前626-前538),也叫迦勒底王国,当时数学和天文学有很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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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议……什么?”勒内看见王太后犹犹豫豫,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问道。

  “建议用人脑子,因为做实验,人脑子最发达,最能和问卜者的意愿起感应。”

  “唉!陛下,”勒内说,“您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至少是有困难的,”卡特琳说,“因为我们如果是在圣巴托罗缪节那天就知道的话……嗯,勒内!多大的丰收啊!以后一有处死的犯人……我要想到。眼下,我们只好在可能范围之内……牺牲的屋子准备好了吗?”

  “好了,夫人。”

  “进去吧。”

  勒内点燃一根用奇怪的成份合成的蜡烛,它的气味一会儿清淡,沁人心脾,一会儿恶臭,象烟一样呛人,说明它用了许多种原料;接着,他给卡特琳照着路,先走进小室。

  卡特琳在杀牺牲用的工具中亲自挑了一把呈蓝色的钢刀。两只母鸡在角落里转动着惶惑不安的金色眼睛,勒内过去抓了一只。

  “我们怎样进行?”

  “我们察看一只的肝脏,另一只的脑子,如果两个实验得出同样的结果,就应该相信,特别是如果这个结果跟以往得到的结果符合的话,更得相信。”

  “我们先从哪儿开始?”

  “先从肝脏的实验开始。”

  “好,”勒内说。

  他把母鸡拴在两头各有一个铁环的小祭坛上,鸡仰卧着,只能挣扎而不能挪动位置。

  卡特琳一刀下去,把鸡的胸膛剖开,鸡叫了三声,挣扎了好长一阵子以后才断气。

  “仍旧是三声,”卡特琳低声说,“三次死亡的预兆。”

  然后,她把鸡的胸膛扒开。

  “肝脏悬在左边,”她接着说,“仍旧是左边,三次死亡接着是一次衰亡。勒内,您知道这是可怕的吗?”

  “夫人,应该看看第二只牺牲的预兆是不是跟第一只一致。”

  勒内解开那只死母鸡,扔在一个角落里;然后去抓第二只母鸡,它从它同伴的命运已经判断出自己的命运不妙,在小室里到处乱跑,想逃脱这个命运,最后看见自己给逼到了一个角落里,就从勒内头顶上飞过去,把卡特琳手里端着的具有魔力的蜡烛扑熄了。

  “您看见了吧,勒内,”王太后说,“我们家族要象这样灭亡了。死亡将从上面吹过,我的家族将从地面上消灭。可是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呢!”她伤心地低声说。

  勒内从她手里把熄灭的蜡烛取过来,到旁边房间去重新点着。

  他回来时,看见母鸡把头钻在漏斗里。

  “这一次,”卡特琳说,“我可以不让它叫喊,我要一刀切断它的头。”

  这只鸡拴好以后,卡特琳正象她说的那样,真的一刀就切断了它的头。不过,在最后挣扎中,鸡嘴张开了三次,然后合住就再也不张开了。

  “你瞧!”卡特琳惊骇地说,“没有三声叫喊,由三声叹气代替。三声,又是三声!他们三个都要死了。所有这些灵魂在离开以前都数到三,叫到三遍。我们现在看看头上的征兆吧。”

  于是卡特琳割下苍白的鸡冠,很当心地打开颅骨,把颅骨剥掉,露出了大脑叶,她试着从脑髓上的鲜血淋淋的皱纹中寻找一个字母的形状。

  “还是如此,”她拍了一下手说,“还是如此!这一次的预兆比以往清楚,快过来看。”

  勒内走到跟前。

  “这是个什么字母?”卡特琳指着一个征兆问他。

  “一个H①,”勒内回答。

  “重复多少次?”

  勒内数了数。

  “四次,”他说。

  “好吧!好吧!这是怎么回事?我明白,这也就是亨利四世。啊!”她扔掉刀子,低声埋怨,“我受到的上天惩罚应在我的后代身上。’”

  这个女人被阴惨惨的烛光照着,脸色自得象死人,两只鲜血淋淋的手攥得紧紧的,那张脸看上去真可怕。

  “他会登上王位,”她绝望地叹了口气,说,“他会登上王位。”

  “他会登上王位,”勒内陷在沉思之中,跟着说了一遍。

  不过,卡特琳脸上的阴沉表情很快地就化为乌有,看上去她是灵机一动,有了一个主意。

  “勒内,”她说,她把手伸向佛罗伦萨人,不过,低垂在胸前的头并没有转过来,“勒内,不是有一段关于佩鲁贾②的一个医生的可怕故事吗?故事中说他用了一种香脂,同时毒死了他的女儿和他女儿的情人。”

  “是的,夫人。”

  “这个情人是谁?”一直在沉思着的卡特琳问道。

  “是拉迪斯拉斯国王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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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纳瓦拉国王的名字叫“亨利”,法文是:Henri,由H打头,后来纳瓦拉国王位为法兰西国王,即亨利四世。

  ②佩鲁贾:意大利中部城市。

  ③历史上有一位叫拉迪斯拉斯的意大利那不勒斯国王,1404年为匈牙利国王,于1413年在佩鲁贾生病,回到那不勒斯去世,死时年三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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