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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两三天过去了。在这两三天里,亨利和他的妻子的关系越来越显得融洽。亨利得到允许不用公开发誓弃绝原来的宗教,不过,他在国王的忏悔神父面前表示放弃了他原来的宗教信仰,而且每天早晨都在卢佛宫里望弥撒。晚上他公开地走向他妻子的套房,从大门进去,跟她说一会儿话,然后又从秘密的小门出来,上楼到德·索弗夫人的屋里去。德·索弗夫人当然不会不告诉他,卡特琳来过,不容置疑的危险在威胁着他。亨利从两个方面得到的情况,使他大大地加深了对太后的不信任,尤其因为卡特琳慢慢地开始露出了笑脸,他格外有理由不信任了。有一天上午亨利甚至看到她那两片苍白的嘴唇上绽出了亲切的微笑,弄得他这一整天下决心只吃亲手煮的鸡蛋,只喝亲眼看见从塞纳河里当他面打上来的水。

  屠杀仍在继续,不过已经接近尾声。胡格诺教徒给杀了这么多,人数减少得很厉害。绝大部分死了,有不少逃了,还有个别的藏起来了。

  对不时在这一个市区里或者在那一个市区里升起震耳的喧闹声,这是一个藏起来的胡格诺教徒给发现了。是在少数人中间私下处决还是在多数人中间公开处决,这要看那个不幸的胡格诺教徒是被逼到一个死胡同里还是有路可逃。在后一种情况下,对发生这件事的区里的人来说成了极大的快乐,因为天主

  教徒非但没有因为他们敌人的消灭而安静下来,反而变得越来越残忍;剩下的敌人越少,他们越是对这些剩下的不幸者穷追猛打。

  查理九世从以胡格诺教徒为对象的打猎中得到了极大的乐趣;等到他本人不能继续干以后,他兴致勃勃地听人讲别人打猎的情形。

  跟网球和打猎一样,槌球也是他心爱的游戏。有一天他打完槌球回来,高高兴兴地走进他母亲的屋里,后面跟着经常不离他左右的那些廷臣。

  “我的母亲,”他一边抱吻意大利女人,一边说。意大利女人发现他这么高兴,已经在试着猜想是什么原因;“我的母亲,好消息!哎呀呀,您知道一件事吗?海军元帅先生的那具出了名的骨头架子,原来以为丢了,现在又找着了!”

  “啊!啊!”卡特琳说。

  “啊!我的天主,对了!您一定跟我一样认为,是不是,我的母亲,认为狗已经拿它举行了一顿盛大宴会?但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的老百姓,我的亲爱的老百姓,我的好老百姓想出了一个主意:他们把海军元帅吊在蒙福孔的钩子上。

  ‘从上往下把加斯帕尔扔下去,

  接着再把他从下往上吊起来。”

  “真的吗?”卡特琳问。

  “真的,我的好母亲!”查理九世回答,“我自从知道这个亲爱的人死了以后,一直想再看看他。今天天气好,我觉得一切都好象在开花似的;空气里充满了生气和芬芳;我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如果您愿意,我的母亲,我们骑上马到蒙福孔去看看。”

  “真是太好了,我的儿子,”卡特琳说,“不过我有一个约会,我不愿意失约,而且,去拜访象海军元帅这样一个重要人物,”她补充说,“应该邀请整个宫廷的人都去,对观察家们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好好观察一下。我们将会看到谁来,谁不来。”

  “真的,您说得对,我的母亲一就改在明天,明天比较好,既然如此,那您邀您的人,我邀我的人,或者我们谁也不邀。我们只说我们要去;这样一来,人人都可以自行决定。再见,我的母亲!我要去吹号角了。”

  “您会吹伤身体的,查理。昂布卢瓦斯—帕雷一再对您这么说,他说得很对。这种锻炼对您来说太剧烈。”

  “得了!得了!得了!”查理说,“要能拿得稳仅仅死在这上面,那我真巴不得,我会比这儿所有的人都活得长,甚至比亨利奥也活得长。照诺斯特拉达米斯①说起来,他将来有一天要继承我们所有这些人。”

  卡特琳皱紧眉头。

  “我的儿子,”她说,“千万别相信那些看上去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您也得爱惜身体。”

  “只吹两三个乐段来让我那些已经腻烦得要死的狗快活快活,可怜的狗啊!我应该放开它们去咬胡格诺教徒,那准会叫它们快活的!”

  查理九世从他母亲的屋里出来,走进自己的武器陈列室,从墙上取下一只号角,用连罗兰②也会自愧不如的力气吹了起来。谁也弄不明白,从这个衰弱多病的身体和苍白的嘴唇里怎么能吹出一股这么强有力的气息。

  卡特琳的确象她对她儿子说的那样,在等一个人。她儿子刚出去才一会儿,就有一个女仆来低声对她说话。太后露出微笑站起来,朝那些奉迎她的人行了个礼,跟着来通报的女仆走了。

  勒内,也就是在圣巴托罗缪节的那天晚上,纳瓦拉国王曾经圆滑地应付过的那个佛罗伦萨人,刚刚走进了她的祈祷室。

  “啊!您来啦,勒内!”卡特琳对他说,“我等您等得不耐烦了。”

  勒内鞠丁个躬。

  “您昨天收到我写给您的那封短信吗?”

  “我有这个荣幸。”

  “您有没有照我对您说的那样,把吕吉埃里③算的那个命重新算一算?吕吉埃里算的命跟诺斯特拉达米斯的预言完全吻合,那个预言说我的三个儿子都会登上王位……这几天来,形势大有变化,勒内,我想很可能命运变得没有那么凶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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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诺斯特拉达米斯(1503-1566):法国占星家和医生。

  ②罗兰:古法兰克王国查理大帝手下的骑士,传说战死于778年。法国最早的民族史诗《罗兰之歌》歌颂了他勇敢和牲精神。

  ③吕吉埃里:意大利占星家,是由卡特琳·德·美第奇从家乡佛罗伦萨带到法国的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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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勒内摇了摇头,回答,“您也完全知道,形势无法改变命运,相反的是命运左右形势。”

  “您没有把占卜用的牺牲换成别的吧,是不是?”

  “是的,夫人,”勒内回答,“因为遵从您的旨意是我的首要职责。”

  “好,结果呢?”

  “仍旧一样,夫人。”

  “怎么!黑羊羔仍旧叫了三声吗?”

  “仍旧叫了三声,夫人。”

  “我的家族里有三次凶死的预兆!”卡特琳说。

  “唉!”勒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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