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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米卡,伯爵先生好吗?”

  “越来越好了。”侍女回答。

  “他在干什么?”

  “这时候,夫人,我想他在吃东西。”

  “好!”玛格丽特说,“胃口恢复了,就是个好兆头。”

  “啊!真的!我忘了你是昂布鲁瓦斯·帕雷的学生。米卡,你可以走了。”

  “你打发她走开吗?”

  “对,让她替我们照看照看。”

  米卡走了出去。

  “现在,”公爵夫人说,“你愿意进去看他呢,还是要我叫他来?”

  “都不需要,我希望看见他,而又不让他看见。”

  “既然你戴着面具,那有什么关系?”

  “他可能从我的头发,从我的手,从一件珠宝认出我来。”

  “啊,我美丽的王后,你结婚以后变得多么谨慎啊!”

  玛格丽特微微一笑。

  “好吧!不过我看只有一个办法,”公爵夫人继续说。

  “什么办法?”

  “从锁眼里张他。”

  “好吧!快领我去。”

  公爵夫人牵着玛格丽特的手.把她领到一扇挂着门帘的门前面,一只膝头跪下,一只眼睛挨近那个没有插钥匙的小洞。

  “正好,”她说,“他坐在桌前吃饭,脸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来!”

  玛格丽特王后换到她的朋友的位置上,也把眼睛挨近锁眼。正象公爵夫人说的,柯柯纳坐在一张摆满丰盛的菜肴的桌子前面,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他的伤口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啊!我的天主!”玛格丽特身子朝后一退,一边叫喊。

  “怎么啦?”公爵夫人吃惊地问。

  “不可能!不是!怎么不是!啊!我的天!肯定是他。”

  “谁?”

  “嘘!”玛格丽特立起身子,抓住公爵夫人的手,说,“正是要杀死我的胡格诺教徒的那个人。他一直追进我的屋里,一直追到我的怀里来杀他!啊!昂利埃特,幸亏他没有发现我。”

  “啊,是吗!既然你看见他在动手,他不是很英俊吗?”

  “我不知道,”玛格丽特说,“因为我在望着他追赶的那个人。”

  “他追赶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你不会在他的面前提到他的名字吧?”

  “不会的,我答应你。”

  “勒拉克·德·拉莫尔。”

  “你现在觉得他怎样?”

  “德·拉莫尔先生吗?”

  “不,德·柯柯纳先生。”

  “老实说,”玛格丽特说,“我承认我觉得他……”

  她没有说下去。

  “算了吧,算了吧,”公爵夫人说,“我看出你怪他砍伤了你的胡格诺教徒。”

  “我认为,”玛格丽特笑着说,“我的胡格诺教徒什么也不欠他的,他在他眼睛底下砍的那道伤痕 ……”

  “这么说,他们清帐了,我们可以使他们和好。把你那个受伤的人给我送来吧。”

  “不,还不行。以后再说。”

  “什么时候?”

  “等你给你的那一个另外准备好一间屋子。”

  “哪一间?”

  玛格丽特瞧着她的朋友。公爵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也瞧着她,笑了起来。

  “那,好吧!”公爵夫人说,“这样一来,联盟比以往更巩固了吧?”

  “诚挚的友谊始终不渝,”王后回答。

  “如果我们双方有需要的话,用什么口令,什么暗号?”

  “你那三位一体的三个名字:厄洛斯—丘比特—阿莫尔。”

  两个女人在第二次抱吻、第二十次握手以后才分手。

  十三  有些钥匙开了不该它们开的门

  纳瓦拉王后回到卢佛宫,发现吉洛娜非常激动。她不在家的时候,德·索弗夫人来过,把太后派人交给她的钥匙送来。这把钥匙是囚禁亨利的那间屋子的门上的钥匙。太后显然怀着某种企图,需要贝亚恩人这天夜里到德·索弗夫人屋里去。

  玛格丽特拿起钥匙,在手里转来转去。她让吉洛娜仔仔细细地复述德·索弗夫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心里反复琢磨,最后她相信她懂得了卡特琳用的是什么计谋。

  她取过羽笔和墨水,在一张纸上写:

  “今晚不要去德·索弗夫人处,请来纳瓦拉王后处。

  玛格丽特”

  接着她把纸卷起来,塞到钥匙孔里,吩咐吉洛娜天一黑就把这把钥匙从囚徒的门下边塞进去。

  这第一件事安排好以后,玛格丽特想到了可怜的受伤者,她把所有的门全都关上,然后走进小间,使她大吃一惊的是,她发现拉莫尔穿上了他那身撕得破破烂烂、沾满血迹的衣服。

  拉莫尔看见她,试着立起来,但是他摇摇晃晃站不稳,重新又倒在给他作床用的那张长沙发上,

  “您怎么啦,先生?”玛格丽特问,“您为什么不好好听您的医生的话?我嘱咐您要休息,可您非但不听,反而在做和我的吩咐相反的事。”

  “啊!夫人,”吉洛娜说,“这不能怪我。我再三恳求伯爵先生不要这样乱来,但是他对我说,任什么也不能再把他留在卢佛宫里。”

  “离开卢佛宫!”玛格丽特说,她吃惊地望着低着头的年轻人。“可是这不可能呀!您不能走路;您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您没有力气,可以看得出来您的双膝在颤抖。今天早上,您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陛下,”年轻人回答,“我越是感激您昨天夜里对我的保护,我越要恳求您答应让我今天离开。”

  “可是,”玛格丽特吃惊地说,“我不知道该怎样来看待一个如此疯狂的决定了,它比忘恩负义还坏。”

  “啊!夫人!”拉莫尔双手合掌说,“请相信,这绝不是忘恩负义,在我内心里有一片感激之情将终生存在。”

  “不会存在很长时间了!”玛格丽特激动地说,她的口气让人听了决不会怀疑她的话不诚恳。“因为要么伤口重新裂开,失血过多而死,要么您被认出是胡格诺教徒,到了街上,您走不出一百步就会给打死。”

  “但是我应该离开卢佛宫,”拉莫尔低声说。

  “应该!”玛格丽特说,用她那清澈而又深沉的目光望着他,接着脸色稍微变得有点苍白。“啊,对了!我懂了!”她说,“请原谅,先生!在卢佛官外,准是有一个人儿,因为见不到您而在牵肠挂肚,十分担心,这是对的,德·拉莫尔先生,这是很自然的;我能够理解,您为什么不立刻说出来,或者不如说,我怎么没有想到!当一个人热情接待客人的时候,象包扎伤口一样保护客人的感情,象关心肉体一样关心灵魂,这是应尽的义务。”

  “唉!夫人,”拉莫尔回答,“您完全误会了。我在世界上几乎可以说是孤单的,在巴黎完完全全是孤单的,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杀害我的凶手是我在这个城里交谈的第一个男人,陛下是跟我说话的第一个女人。”

  “那么,”玛格丽特惊奇地说,“您为什么要走呢?”

  “因为,”拉莫尔说,“昨天夜里,陛下没有得到一点休息,今天夜里……”

  玛格丽特脸红了起来。

  “吉洛娜,”她说,“天已经黑了,我看你该去送钥匙了。”

  吉洛娜微微一笑,退了出去。

  “不过,”玛格丽特接着说,“您在巴黎既然是孤单的,没有朋友,那您怎么办呢,”

  “夫人,我会有很多朋友的。因为当我被追赶的时候,我想到我的母亲,她是天主教徒;我好象看见她手里拿着十字架,在通往卢佛宫的路上出现在我面前,于是我许了愿心,如果天主保留我的生命,我就皈依我母亲的宗教。天主不仅保留下我的生命,夫人,他还派了他的一个天使来使我热爱我的生命。”

  “可是您还不能走路;您走不出一百步就会晕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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