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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婚宴(2)


  “凭良心,”老人大声说,“这事你办得真迅速。昨天早晨才到这儿的,今天三点钟就结婚!我终于相信了水手是办事的快手!”

  “可是”腾格拉尔胆怯地说。“其它手续怎么办呢,——婚书,文契?”

  “噢,你真是!”唐太斯笑着回答说,“我们的婚书早已写好子。美塞苔丝没有什么财产,我也一样。所以,你看,我们的婚书根本没费多少时间就写好了,而且也没花几个钱。”这个笑话引起众人一阵哄笑和掌声。

  “那么,我们认为只不过是订婚的喜酒变成结婚的喜酒了。”腾格拉尔说。

  “不,不!”唐太斯回答,“可别把人看成是那么小器,明天得动身到巴黎去。四天来回,再加一天的时间办事就够了。三月初我就能回来,回来后,第二天我就请大家喝喜酒。”

  想到又一次有美餐的机会,宾客们更加欢乐无比,老唐太斯还在宴席一开始的时候就曾嫌太静,现在人们是如此嘈杂喧哗,他竟很想找一个机会来向新娘新郎表示祝贺了。

  唐太斯觉察到父亲那种亲热的焦急之情,便愉快地报以感激的一笑。美塞苔丝的眼睛不时地去瞟一眼摆在房子里的钟,她向爱德蒙做了一个手势,示意。

  席间的气氛是愉快的,无拘无束的,这是在社交集会时司空见惯的现象,大家太快乐了以致摆脱了一切拘谨礼仪的束缚。那些在席间觉得座位不称心的人已经换了位置,并找到了称心如意的邻座。有的人都在乱哄哄地说,不住嘴地说着话,谁也不关心谁,大家都在各说各的话。

  弗尔南多苍白的脸色似乎已传染给腾格拉尔的脸上,弗尔南多自己却似乎正在忍受着死囚一般的痛苦,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首先离开席,象要躲开这一片震耳欲聋的声音里所洋溢的喜气似的,一言不发地在大厅另一端走来走去。

  弗尔南多似乎要躲开腾格拉尔,而腾格拉尔却偏偏又来找他,卡德鲁斯一见这种情形,也向别房间的那一角走过去。

  “凭良心讲,”卡德鲁斯说,由于唐太斯友善的款待和他喝下的那些美酒的满足劲也起了作用,他脑子里对唐太斯交了好运的妒嫉之意反而一扫而光了,“——凭良心讲,唐太斯实在是一个顶好的人,当我看到他坐在他那漂亮的未婚妻旁边时候,一想到你们昨天的计划用的那有套把戏,真觉得太不应该了。”

  “哦,那事反正又不是真的,”腾格拉尔回答说,“最初我是出于同情弗尔南多受到的打击,但当我看到他甚至做着他的情敌的伴郎仍完全克制住他自己的情感时,我知道这事就不必再多说了。”卡德鲁斯凝视着弗尔南多,弗尔南多的脸色白的象一张纸。“说实在的,”腾格拉尔又说,“姑娘长得可真美,这个牺牲可不算校说真的,我那位未来的船长真是个交好运的家伙!老天爷!我真希望,我如果是他就好了。”

  “我们可以走了吗?美塞苔丝那银铃般的声音问道,“两点钟已经过了,你知道我们说好的在一刻钟之内到维丽大酒家的。”

  “是的,没错!”唐太斯一面大声说,一面急忙站了起来说:“我们马上就走吧!”

  于上全体宾客随声咐和着,也都一起欢呼着站了起来,并开始组成一个行列。

  就在这时,正在密切注意着弗尔南多的腾格拉尔突然看见他象痉挛似的抽搐了一下,踉踉跄跄退到了一扇开着的窗子前面,靠在身边的一把椅子上。此时,只听楼梯上响起了一片嘈杂声并夹杂着士兵整齐的步伐,刀剑的铿锵声以及佩挂物的撞击声,接着又传来了一片由众多声音所组成的嗡嗡声,这片嗡嗡声窒息了喜宴的喧哗声,房间里立刻罩上了一种不安的气氛。

  那嘈声愈来愈近了。房门上响起了三下叩击声。人们神色惊奇面面相觑。

  “我们是来执行法院命令的,”一个响亮的声音喊道,但房间里谁也没有应声,门开了,一个佩挂绶带的警长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四个士兵和一个伍长。在场的人们现在由不安变成了极端的恐惧。

  “请问警长突然驾到,有何贵干?”莫雷尔先生走上前去对那警长说道,他们显然是彼此认识的。“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吧。”

  “莫雷尔先生。”警长回答道,“如果是误会,很快就可以澄清的。现在,我只是奉命来把人带走,虽然我自己也很不愿意执行交给我的这项任务,但我又必须完成它。在这些人当中哪位是爱德蒙·唐太斯?”人们的眼睛唰得一下都转了那青年身上,那青年虽也很不安,却依旧很庄严地挺身而出,用坚定的口吻说:“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

  “爱德蒙·唐太斯,”警长回答说,“我以法律的名义逮捕你!”

  “逮捕我!”爱德蒙应了一声,脸上微微有点变色,“请问这是为什么?”

  “我不清楚,不过你在第一次被审问的时候就会知道的。”

  莫雷尔先生觉得此事辩也是没用的。一个绶带军官在外执行命令已不再是一个人,而变成了冷酷无情的法律的化身。

  老唐太斯急忙向警长走去,——因为有些事情是做父母的心所无法了解的。他拼命的求情,他的恳求和眼泪虽毫无用处,但他那极度失望的样子却打动了警长的同情心。“先生,”他说,“请你冷静一点。您的儿子大概是触犯了海关或卫生公署的某些条例,很可能在回答几个问题以后就会被释放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卡德鲁斯横眉怒目地问腾格拉尔,而后者却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的神情。

  “我怎么知道?”他答道,“我和你一样,对眼前的事根本一无所知,他们说的话我一点儿都不懂。”卡德鲁斯于是用目光四下里寻找弗尔南多,但他已经不见了。

  前一天的情景极其清晰地浮现在他脑子里了。他现在目击的这场突如其来的横祸已揭去了他昨天醉酒时蒙在记忆上的那层薄纱。

  “哼!”他声音嘶哑地对腾格拉尔说,“这个,难道就是你昨天那套鬼把戏里的一部分吧?果真如此的话,玩把戏的那个家伙真该死!这种做法太可耻了。”

  “别胡说了。”腾格拉尔反驳道,“你明明看见我把那张纸撕碎了扔了的。

  “不,你没有!”卡德鲁斯答道,“你只是把它扔在了一边。我看见你把它扔在一个角落里了。”

  “闭嘴!你根本什么也没看见。你当时喝醉了!”

  “弗尔南多去哪儿了?”卡德鲁斯问。

  “我怎么知道?”腾格拉尔回答,“大概是处理他自己的事情去了吧,先别管他在哪儿了,我们赶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一下我们那位可怜的朋友。”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唐太斯正和他的朋友们一一握手告别,然后他走到那位官员身边,说:“请诸位放心,我只不过去解释一些小误会而已,我想我又没犯什么法,不会坐牢的。”

  “唔,肯定是这样!”腾格拉尔接着话茬说,他现在已走到大家的前面,“我相信只不过是一点误会而已。”

  唐太斯夹在警长和士兵中间走下楼去。门口已有一辆马车在等候着他了。他钻进了车里,两个兵和那警长也接着进去了,马车就向马赛驶去了。

  “再见了,再见了,我亲爱的爱德蒙!”美塞苔丝扑到栏杆上向他伸出手臂大声喊着。

  这样被带走的人听到那最后的一声呼喊,象感到了他未婚妻的心被撕碎了一般,他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喊道:“再见了,美塞苔丝。”于是马车就转过圣尼古位堡的一个拐角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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