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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下这样的命令,简直就等于签字判高乃依·德·维特和约翰·德·维特两位先生的死刑。”

  “我们等着瞧吧,”殿下冷冷地回答;“只有上帝才知道人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军官偷偷看了看他的同伴的那张泰然自若的脸,禁不住脸色发白了。

  这个军官是个正直的人,也是个勇敢的人。

  殿下和他的同伴在他们停留的地方听到从市政厅楼梯上传来了民众的喧嚷声和脚步声。

  接着,这种声音从大厅开着的窗口传到了广场;包维尔特先生和达斯佩朗先生刚才出现的那个阳台就在大厅的旁边,他们已经避到里面去,很可能是怕民众把他们推下栏杆。接着,可以看到乱糟糟的人影在这些窗口里闪来闪去。会议厅里挤满了人。

  闹声突然平静下来;接着,又突然地响了,而且比刚才还要响,几乎达到了爆炸的程度,古老的建筑都整个儿给震动了。最后,这股人的洪流又涌过走廊、楼梯,像飓风似的从拱形大门里涌出来。

  有一个人跑在第一寸比人的最前面,与其说他在跑,还不如说他在飞来得恰当。他乐得连脸形都变了。

  这人就是外科医生第克莱尔。

  “我们拿到了,我们拿到了!”他一边嚷,一边摇着一张纸条。

  “他们得到命令了?”军官吃了一惊,喃喃地说。

  “好,我的问题解决了,”殿下冷静地说。“亲爱的上校,你不知道包维尔特先生为人怎样,这回我倒知道了,他既不是一个正直的人,也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接着,他紧盯着在他面前飞奔的这一大群人,连眼也不眨一下。

  “现在,”他说,“到布依坦霍夫去,我相信一定有出好戏看。”

  军官鞠了个躬,没有回答什么就跟着他的主人走了。

  广场和监狱附近人山人海。但是梯利的骑兵还是同样顺利地,特别是同样坚决地守住了这个地方。

  不久,梯利听到了那一股涌过来的人流所发出的越来越响的闹声。接着又看见人流最前面的浪头,跟冲下来的瀑布一样快速。

  同时他也看到了那张纸条。那张纸条冒在握紧的拳头和闪烁的武器上面,还在舞动着。

  “啊呀!”他一边说,一边在马镫上立起来,并且用剑柄碰了碰他们的中尉:“我看这伙无赖已经得到命令了。”

  “没出息的胆小鬼!”中尉大声说。

  这张纸条的确是命令,市民的队伍用快乐的欢呼来迎接它。

  他们立即前进,低低地拿着武器,狂呼着朝梯利伯爵的骑兵冲过来。

  可是,伯爵不是让他们能够随便走得太近的那种人。“站住!”他喊道,“站住!不要靠近我的马,不然我就下命令进攻了。”

  “命令就在这里,”上百个蛮横的声音马上回答。

  他诧异地接了过来,迅速地瞧了一眼,大声说:“在这个命令上签字的人都是高乃依·德·维特先生的真正的刽子手,哪怕砍了我的双手,我也不会在这样丢脸的命令上写一个字母。”

  他用剑柄推了推那个想从他手里把命令拿回去的人,说:

  “慢着,这样的文件很重要,得保留下来。”

  他把那张纸折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紧腰身的外衣口袋里。

  然后,他朝他的队伍转过身去,嚷道:

  “梯利的骑兵们,向右转,走!”

  接着他又低声地,但是让所有的人都能听清楚地说:“现在,杀人犯,干你们的好事去吧!”

  布依坦霍夫广场上腾起一片由刻骨的仇恨和残忍的得意组成的疯狂叫声来欢送他们。

  骑兵们慢慢地走了。

  伯爵留在最后,始终面对着沉醉了的民众。队长的马退一步,他们就进一步。

  所以说,约翰·德·维特在扶哥哥起来,催哥哥赶快离开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夸大当时的危险处境。

  高乃依扶着前任议长的胳膊,走下通到院子里去的楼梯。到了楼梯底下,他遇见了美丽的萝莎,她浑身都在打颤。

  “哦,约翰先生,”她说,“多么不幸!”

  “怎么啦,我的孩子?”德·维特问。

  “据说他们已经上荷格斯特莱特去索取命令,要撤走德·梯利伯爵的骑兵。”

  “哎呀!”约翰说。“的确,我的孩子,万一骑兵撤走了,那可对我们很不利。”

  “如果我能给你出个主意……”浑身发抖的萝莎说。

  “说吧,我的孩子。如果上帝借你的嘴说话,那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好,约翰先生,换了我,我决不从大街上出去。”

  “为什么?梯利的骑兵还守在岗位上呀。”

  “不错,这个命令,只要没有撤销,他们当然要守在监狱前面的。”

  “那当然。”

  “你有没有一个护送你们出城的命令?”

  “没有。”

  “好啦!你们一越过头一排骑兵,就要落到民众手里了。”

  ”可是,不是还有市民保安队吗?”

  “唉!就数市民保安队最激烈。”

  “那么怎么办呢?”

  “要是我,约翰先生,”小姑娘胆怯地接着说,“我就从后门出去,后门外面是一条偏僻的街,所有的人都在大街上,等在大门口。我就从那儿走到你想出城去的那个城门。”

  “可是我哥哥不能走路啊,”约翰说。

  “我可以试试看,”高乃依带着一种伟大的坚韧不拔的表情说。

  “可是,你不是有马车吗?”小姑娘问。

  “马车在大门口。”

  “不,”小姑娘回答,“我猜想你的车夫是个忠心的人,已经叫他到后门口去等你了。”

  弟兄俩很感劝,互相看了一眼,接着把带着无限感激的眼光一齐集中在萝莎身上。

  “现在,”议长说,“还不知格里弗斯会不会答应替我们开这道门。”

  “啊!”萝莎说,“他不会答应的。”

  “那怎么办呢?”

  “我早就料到他会拒绝,所以趁他刚才隔着门房的窗户跟一个手枪兵谈话的时候,从那串钥匙里把钥匙取下来了。”

  “你有这把钥匙?”

  “喏,约翰先生。”

  “我的孩子,”高乃依说,“你帮了我的忙,除了那本《圣经》,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你可以在我房里找到它,这是一个正直的人最后的礼物;我希望它会给你带来幸福。”

  “谢谢,高乃依先生,我要永远把它留在我的身边,”小姑娘回答。

  接着她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

  “我不识字,多可惜。”

  “叫声趁来越响了,我的孩子,”约翰说;“我看一分钟也不能再耽搁了。”

  “走吧,”美丽的弗里斯姑娘说,她领着兄弟俩穿过一道走廊,来到了监狱的后院。

  他们一直由萝莎领着,走下一道十一二级的楼梯,穿过一个有枪眼的围墙围着的小院子;拱形门早就打开了,他们来到监狱后面那条偏僻的街上,面前就是踏脚板已经放下来等候他们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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