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大仲马 > 二十年后 | 上页 下页


  首相派人去找他,他脸色发白、惊慌失措地跑来了,同时说他的儿子当天在王宫广场差点给人杀害。一群人在路上遇到了他,指责他的妻子生活奢侈豪华,她的一套房间全张挂着金黄穗饰的红丝绒。这个女人是尼古拉·勒卡米的女儿。尼古拉· 勒卡米在一六一七年做过御前秘书,他来巴黎的时候,身上只有二十个立弗25,现在,他刚把九百万立弗分给他的几个孩子,自己还留着四万立弗的定期利息收入。

  埃梅里的儿子差点给闷死,有一个闹事的人提议,紧紧地压他,压到他能把吞下去的全银都吐出来。财政总监一心只惦记着这件事,头脑里别的什么也不能想,所以这天的会议没有做出任何决定。

  第二天,首席院长马蒂厄·莫莱26,也受到了攻击,雷兹红衣主教27说过,马蒂厄·莫莱的胆量在各方面尚可与博福尔公爵先生和孔代亲王28先生相比,而这两位披认为是法国最勇敢的人。第二天,据说,这位首席院长受到百姓的攻击,百姓威胁他,说别人想给他们造成的不幸,要找他负责。可是首席院长带着他常有的镇静的态度,既不激动,也不惊讶,回答说,如果骚乱的人不服从国王的命令,他就要在各个广场上竖起绞架,立即把他们当中最捣蛋的吊死。百姓反过来对他说,他们求之不得看到把绞架竖起来,好用来吊死那些以百姓的苦难为代价换取朝廷的宠爱的坏法官。

  事情并不就此完结。十一日,王后到圣母院29望弥撤30,每个星期六她都照例这样做的,这天有两百多个女人跟在她后面走,口口声声叫着要求主持正义。她们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跪在她跟前,想得到她的怜悯,可是卫兵们拦阻住她们,王后傲慢地走过去,对她们的叫喊连听也不听。

  下午,又重新举行会议,会上决定一定要坚持国王的权威,因此,第二天十二日,要召开最高法院会议。

  那一天,就是我们这个新的故事31开始的那个晚上的白天里,当时国王十岁32,刚刚出过天花因为要去圣母院感谢圣母保佑,使他身体恢复健康,他在王宫四周,塞纳河的两岸和新桥33上都分段地设置了他的卫兵、瑞士兵和火枪手34。在望过弥撤以后,他到了最高法院,他坐在给他临时安排的座位上,仅维持原来的救令,而且又颁布了五六条新的,照雷兹红衣主教的说法,一条比一条更危害国计民生。因此,最高法院首席院长,大家都知道,前几天是拥护宫廷的,可是现在却大胆地抗议这种把国王带到最高法院强迫大家一致通过的做法。但是,特别强烈地反对新税的是布朗梅尼尔院长35和布鲁塞尔参事36。颁布敕令以后,国王回王宫去。他经过的路上两旁聚集了许许多多人。不过,大家只知道他从最高法院出来,却不知道他在那儿是承认了百姓的权利,还是进一步对他们进行压制。他走过的时候,一路上听不到一声庆贺他恢复健康的欢呼声。相反,百姓的脸上都显得忧郁不安,有一些人甚至带着威胁的神情。国王虽然回宫,卫兵们仍然待在原来的地方没有离开。人们担心大家知道最高法院开会的结果以后就会发生骚乱。果然,各条街道刚刚传开国王不但不减税反而增税的消息,一群群人就聚集起来,到处响起雷鸣般的喊叫声“打倒马萨林,布鲁塞尔万岁!布朗梅尼尔万岁!”因为百姓都知道布鲁塞尔和布朗梅尼尔替他们说了公道话,虽然这两个人很有口才,也毫不起作用,但是他们仍然很感激他俩的好意。

  士兵们想驱散这些人群并且不许他们叫喊,谁知道在眼前这样情况下,人越来越多,叫喊声也越来越响。国王的卫兵和瑞士卫兵刚才又接到了新的命令,叫他们不仅要坚守岗位,而且还要派人到圣德尼街和圣马丹街去巡逻,因为那儿人特别多,骚动也特别厉害。就在这时候,巴黎市长到王宫求见。

  他立刻受到了接见。他报告说,如果不马上停止这些敌对的行动,两个小时以后,巴黎全城就要发生武装冲突了。

  宫里正在商量应该怎样对付的时候,卫队的副队长科曼热回来了他的衣服全撕破了,脸上沾满了血。王后一看见他大吃一惊,不禁叫了一声,接着问他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百姓一见到卫兵,就像巴黎市长预料到的那样,人人都给激怒了。他们纷纷跑到有钟的地方,敲起了警钟。科曼热毫不退让,他抓住了一个仿佛是主要的煽动闹事的人,下令吊死在特拉奥阿十字架37上,好杀一儆百。士兵们于是把这个人拖走,要执行科曼热的命令。但是走到中央菜市场38的时候,士兵们受到了石头和长戟的袭击。那个给抓住的叛乱分子利用这个机会逃掉了,一直逃到隆巴尔街一座房子里,士兵们立刻撞破了门追进去。

  这种弓虽.暴的行为毫无结果,他们并不能找到罪犯。料曼热在街上留下一个岗哨,带领其他的人回到王宫向王后桌报详情。一路上百姓对他大叫大喊,不断地威胁他。他手下有好几名士兵给长矛和长戟刺伤,他自己也挨了一石头,正砸在眉心。

  科曼热的报告证明了巴黎市长的意见是正确的。他们不能和一场重大的叛乱对抗。红衣主教派人到百姓中去传播这样的说法,卫队分段在塞纳河沿岸和新桥上面站岗,只是为了圣母院里的弥撤礼,不久就要撤回。果然,在下午四点钟左右,队伍全向王宫集中;在士官门设置了一个哨所,又在盲人收容院设置了一个,第三个哨所设置在圣罗克岗。王宫的院子里和底层全是瑞士兵和火枪手,大家都在待命。

  当我们带领读者进入马萨林红衣主教书房的时候,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这间书房以前是黎塞留红衣主教的书房。我们在上面已经见到马萨林听到传到他耳中的百姓的埋怨声和在书房里清晰可闻的枪声,心里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抬起头来,就好像一个打定主意的人那样,微微皱着眉头,眼睛盯住一座就要敲十点的大挂钟,然后拿起放在手边一张桌子上的一只镀金的银哨子,吹了两下。

  一扇藏在帷幔后面的门悄悄打开了,一个穿黑衣服的人轻轻地走过来,在安乐椅后面站住。

  “贝尔奴安,”红衣主教说,他头也不回过来,因为他知道吹了两声哨子,进来的准是他的侍从,“宫里值班的火枪手是哪个部分的。”

  “是黑队火枪手,大人,”

  “哪个人的队?”

  “特莱韦勒39的队。”

  “在候见厅里有这个队的军官吗?”

  “副队长达尔大尼央在。”

  “我想,是一位好军官吧?”

  “给我一套火枪手的军服帮我穿上。”

  侍从像进来时一样轻轻地走出去片刻以后他拿着红衣主教要的衣服回来了。红衣主教默默地沉思着,脱下他为了参加最高法院会议穿的礼服,换上军人的外套,因为他以前在意大利打过仗,所以他穿上军服显得相当潇洒。等到他完全穿好以后,他便说:“去替我把达尔大尼央先生找来。”侍从这次从当中的门走了出去,不过依旧是不声不响,静悄悄的,就像一个幽灵。

  红衣主教独自一人待着,他很得意地对着一面镜子照着,他还年轻,因为他刚刚四十六岁,他身材比一般人矮些,但是相当优美,他的脸色红润漂亮,眼光炯炯有神,鼻子很大,可是长得非常匀称,前额宽大威严,褐色的短头发稍稍有点卷曲,胡须要比头发黑一些,因为经常用钳子卷,所以始终是卷起来的,这就使他显得更有风度。

  他挂好肩带,然后洋洋自得地欣赏起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受到极好的保养,非常好看。接着他把拿在手上的火枪手戴的皮大手套丢在一旁,戴上普通的丝手套。这时候,门打开了。

  “达尔大尼央先生到,”侍从说。

  一个军官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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