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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九


  那条驳船刚刚驶过河湾。它划得非常快,在它后面拖着的白色的航迹在颤动,给阳光照得亮光闪闪。

  “他们划得真快了”船老大说,“他们划得真快,看来他们拿到了一大笔报酬。我可不相信,”船老大又说,“他们的木桨就比我们的厉害,但是看来确实是这样。”

  “我完全相信!”一个桨手说,“他们有十二个人,我们只有八个人。”

  “十二个人!”古尔维尔说,“十二个桨手?这不可能!”

  对一只驳船来说,从来也没有超出过八个桨手的,即使对于国王也是这样。

  给财政总监先生这样的荣誉,是表示尊敬,但是更主要的是由于要加快速度。

  “这是什么意思呀?”古尔维尔尽力想看清楚已经望见的顶棚底下的那些乘客,最敏锐的眼睛也还不能辨认出他们的面貌来。

  “他们一定是有急事!因为那不是国王,”船老大说。

  富凯听了全身发抖。

  “您从哪点看出来不是国王?”古尔维尔问。

  “首先,因为船上没有装饰着百合花徽的白亭子,国王的驳船上一向是有这种亭子的。”

  “其次,”富凯先生说,“因为这不可能是国王,古尔维尔,因为国王昨天还在巴黎。”

  古尔维尔用一个眼光回答财政总监,眼光的意思是“您自己昨天也好好地在巴黎呢。”

  “怎么看得出他们有急事?”他抢先又说了一句。

  “先生,”船老大说,“因为这些人肯定是在我们动身以后很久才动身的,可是他们赶上了我们,或者说快赶上我们了。”

  “好呀!”古尔维尔说,“谁对您说他们不是从博让西或者是尼奥尔动身的呢?”

  “我们除了在奥尔良以外,没有见过有任何其他这样快的驳船。它是从奥尔良来的,先生,而且划得非常快。”

  富凯先生和古尔维尔互相看了一眼。

  船老大觉察出了他们的不安。古尔维尔立刻哄他说:

  “可能有一位朋友,”他说,“打赌要追上我们,让我们赢吧,别让他们赶上我们。”

  船老大张大了嘴,好象要回答这是不可能的,这时候,富凯先生傲慢地说:

  “如果是有人想赶上我们,我们就让他来吧。”

  “我们可以尽力去做,大人,”船老大畏畏编缩地说,“来呀,你们大伙儿,卖力呀!划呀!”

  “不,”富凯先生说,“相反,马上停下来。”

  “大人,发疯啦?”古尔维尔附在他的耳朵边打断他的话说。

  “马上停下来!”富凯先生又说了一句。八只桨都停住不划了,水流的冲力使驳船向后退了一下。最后,船停住了。

  另一条船上的十二名桨手一开始没有看出来这个行动,因为他们还继续用力地划着船向前进,最后划到火枪都能射到的地方。富凯先生眼力差,古尔维尔给阳光照花了眼睛,很不舒服;只有船老大一向和自然界作斗争,锻炼出了一双尖锐的眼睛,他清楚地看到了那条船上的乘客。

  “我看见他们啦!”他叫起来,“他们是两个人。”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古尔维尔说。

  “您马上就会看清楚的,他们再划几桨就会离我们只有二十步远了。”

  可是船老大说的话并没有成为事实,那条驳船也学富凯先生下令采取的行动那样,没有来和它的所谓的朋友靠拢,而是在河当中突然停了下来。

  “我真一点也弄不懂了,”船老大说。

  “我也一样,”古尔维尔说。

  “船上的人,您看得很清楚,”富凯先生说,“船老大,您在我们离远以前,好好给我们讲讲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我刚才以为看到了两个人,”船夫回答道,“我现在只看见有一个人在顶棚底下。”

  “他是怎么样的人?”

  “这个人棕色头发,宽肩膀,短脖子。”

  一小片云彩飘过蓝色的天空,这时候,把太阳遮住了。

  古尔维尔一直在向前望着,他用一只手平放在前额上,这样就能看到他想看的,突然,他从舱顶跳进富凯先生等待着他的舱里。

  “柯尔培尔!”他对富凯说,激动得嗓音都改变了。

  “柯尔培尔?”富凯重复说了一遍,“啊!这真太奇怪了,可是不,这是不可能的!”

  “我认得出是他,我对您说,他也清楚地认出了我,当时他正走进船尾舱里去。也许国王派他来要我们回去?”

  “如果是这样,他就要靠拢我们,而不是停了下来。他在那儿干什么?”

  “他大概在监视我们吧,大人?”

  “我喜欢干脆,”富凯说,“我们对着他划去。”

  “啊!大人,别这样做!那条船上全是带着武器的人。”

  “他们要来逮捕我吗,古尔维尔?那为什么他们不过来呢?”

  “大人,您也不必如此崇高,去自投罗网。”

  “可是,就容忍别人象监视罪犯一样监视我们吗?”

  “没有什么可以说明别人是在监视您,大人,耐心点。”

  “那么,怎么办呢?”

  “别停下来。您要船走得快,好象是在卖力地服从国王的命令一样。加快一倍速度。等着瞧吧!”

  “说得对。好!”富凯大声说,“既然他们在那边毫无动静,那我们就前进吧。”

  船老大做了一个手势,富凯的桨手们继续使劲划起来,休息以后的人能有多少力气,他们就使出了多少力气。

  这只船刚刚划了三四百尺远,那只有十二个桨手的船也开始向前划起来。

  这段路走了一整天,两只船的距离没有加大也没有缩小。

  快近傍晚的时候,富凯想试探试探追他的人究竟有什么打算。他吩咐桨手们向岸边划去,仿佛要上岸一样。

  柯尔培尔的船也学这个样子,斜着向陆地划过去。

  真是太凑巧了,就在富凯装做要下船的地方,朗热①城堡的一个马夫牵着三匹马,沿着开满花的河岸走着。十二个桨手的船上的人肯定以为富凯是到那几匹马那儿去上岸,它们是早准备好供他逃跑的,于是,我们看到四五个拿着火枪的人从那只船上跳到陆地上,在河岸上往前走,好象要抢在马和骑马的人前面。

  富凯看到他逼得敌人做出了这个行动,心中暗暗得意。他不再要他的船向岸边划,而是命令再向前划。

  柯尔培尔手下的人也立刻回到他们的船上。两只船的比赛又坚持下去。

  富凯看到了这种情况,感到危险迫在眉睫,就用带有预言性的声音低低地说:

  “好呀,古尔维尔,我在家里我们那顿最后的晚餐的小饭桌上说什么来着?我是不是要灭亡了?”

  “啊!大人!”

  ①朗热:是安德尔-卢瓦尔省沿卢瓦尔河的城市,有十五世纪的古堡。

  这两只一前一后的船彼此竞赛,就象柯尔培尔先生和我,我们在争夺卢瓦尔河上的速度比赛奖。古尔维尔,你不认为,它们就象征着我们两人的命运,其中一个人的命运将要在南特遭难吗?”

  “至少,”古尔维尔表示,“现在还不能完全肯定,您将要出席三级会议,您将给大家看看您是怎么样的人;您处理事情的口才和才干会成为保卫您的盾牌和剑,即使不能战胜对手。布列塔尼人并不认识您,等到他们认识您以后您的事业就胜利了。啊!让柯尔培尔先生自鸣得意吧,因为他的船和您的船一样,同样有翻掉的危险。两只船都走得快,它的船要胜过您,这是事实,让我们看是哪一只船第一个遭难。”

  富凯握住古尔维尔的手。

  “朋友,”他说,“你估计得很对;你记得这条格言吧:‘谁在前谁先走。’好的!柯尔培尔在注意不超过我!柯尔培尔,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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