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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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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发出忧郁的火光,血涌到了两颊;他只是微笑了一下,却吓坏了阿多斯。 “您析求了什么?”公爵坐到安乐椅上,说,同时一只手把酒瓶交给格力磨,另一只手送给他一只钱袋。 “大人,您愿不愿意允许我实现我所祈求的事情?” “那当然,这是说妥了的。” “公爵先生,我祈求跟您去吉杰利。” 阿多斯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无法掩饰他的不安。 公爵望着他的朋友,好象要帮助他避开这个出乎意料的打击似的。 “这很困难,我亲爱的子爵,非常困难,”他稍稍放低一点声音说。 “请原谅,大人,我冒失了,”拉乌尔用坚定的声音说,“可是,是您自己要我祈求……” “祈求离开我,”阿多斯说。 “啊!先生……您能这样认为吗?” “真该死!”公爵叫起来,“年轻的子爵是对的,他在这儿能做什么呢?他会因悲伤而断送掉自己的一切的。” 拉乌尔脸红了,亲王冲动地继续说: “战争是一种消遣,从这当中可以得到一切,却只会失去一样东西:生命,当然,那就活该了!” “那就是说,被人纪念,”拉乌尔激动地说,“那就是说,再好也没有了。” 他看到阿多斯站起来去开窗,就懊悔自己为什么说得这样快。 阿多斯这样做肯定是想掩盖住他内心的激动。拉乌尔向伯爵奔过去。可是,阿多斯已经克制住懊恼的心情,因为他再在灯光下露面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很安详镇定了。 “那么,”公爵说“怎么样,他去呢还是不去?如果他去,伯爵,他就是我的副官,我的儿子。” “大人!”拉乌尔跪了下来叫道。 “大人,”伯爵抓住公爵的手大声说,“拉乌尔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 “啊!不,先生,是您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年轻人打断他的话说。 “见鬼,”亲王说话了,“这不是伯爵也不是子爵的意愿,而是我的意愿。我带他走。在海军里,有远大的前途,我的朋友。” 拉乌尔依旧是忧郁地微笑着,这一次,他的微笑使阿多斯很伤心,阿多斯用严厉的眼光回答他。 拉乌尔全都理解了,他恢复了冷静,留心不再无意中又漏出什么话来。 公爵站了起来,看到时间不早了,就连忙说: “我很忙,可是,如果有人对我说我和一位朋友说话把我的时间浪费掉了,那我就回答说,我招收了一名优秀的新兵。” “请原谅,公爵先生,”拉乌尔插进来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国王,因为我要为之服务的不是国王。” “那好!我的朋友,你将为谁服务呢?你能说‘我属于德·博福尔先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今天,我们都属子国王,不管身分和地位高低。我亲爱的子爵,非常清楚,这就是为什么如果你到我的军舰上服务,就是在为国王服务的原因。” 阿多斯怀着一种焦躁而又快活的心情等待着拉乌尔对这个令人感到困难的问题的回答。因为拉乌尔是国王的难对付的仇人,是国王的情敌。做父亲的希望这个障碍会推翻他的想望。他几乎要感谢德·博尔福先生,他的轻率的,或者说好心的想法刚才使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安慰的启程几乎成了问题。 但是,拉乌尔一直很坚决很平静。 “公爵先生,”他说,“您对我提的这个反对意见,我在心里已经解决了。既然您好心地带走我,我就将在您的军舰上服务;可是我要服务的主人要比国王更加强大有力,我为天主服务。” “天主!怎么会这样?”阿多斯和亲王同时说。 “我的目的是发愿修行,成为马尔他会①的骑士,”布拉热洛纳补充说,他让这些话一字一字说出来,它们比冬天的暴风雨以后从黑色的树上落下来的水滴还要冰凉。 在这最后一个打击下,阿多斯站也站不住了,亲王的身子也摇晃起来。 格力磨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一松手,让手上的酒瓶落下来,酒瓶在地毯上跌碎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件事。 德·博福尔先生盯着年轻人的脸望,观察他脸上的表情,虽然年轻人的眼睛是垂下来的,但是露出了果断的光芒,面对这样的光芒一切都得屈服。 至于阿多斯,他熟悉这个温柔面坚定的灵魂。他不打算使它离开它刚刚替自己选定的决定命运的道路。他握了握公爵伸给他的手。 “伯爵,两天以后我动身去土伦②,”德·博福尔先生说,“您能不能到巴黎来找我,好让我知道您的决定?” “我将很荣幸地前来对您的好意表示感谢,我的亲王,”伯爵回答说。 “不论子爵跟不跟我走,您一定要把他带来,”公爵说,“我已经答应他了,我只是为他请求您的同意。” ①马尔他会:一种宗教性和军事性的组织,会中第一等级的人叫骑士。 ②土伦:法国南方沿地中海的城市。 公爵在父亲的心上的伤口上涂了一点点香膏以后,拉拉老格力磨的耳朵,格力磨很不自然地眨着眼睛。公爵向待在花坛那儿的随从人员走去。 马经过休息,又因为这美好的黑夜,精神十分饱滴,奔上了从这座城堡通向它们的主人的城堡的大路。现在只有阿多斯和布拉热洛纳两人面对面地待在那儿。 敲十一点了。 父亲和儿子相对着一声不响,但是任何聪明的旁观者都猜得出在这样的沉默里充满了叫喊和眼泪。 但是这两个人都经受过磨练,当他们决心把一切激动的感情压制在自己内心里的时候,它们就隐没了,永远消失了。 午夜以前的时光,他们一直默不作声,几乎是喘着气地挨过去的。时钟响了,只是告诉他们,他们的灵魂所做的痛苦的旅行已经过了多少分钟,他们的灵魂在对往日的回忆和对未来的畏惧的广大的领域里旅行。 阿多斯首先站起来,说: “天色不早了……明天见吧,拉乌尔!” 拉乌尔也站了起来,去拥抱他的父亲。 他把拉乌尔紧抱在胸前,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他对拉乌尔说, “两天以后,您就要离开我了,永远离开我了,拉乌尔?” “先生,”年轻人说,“我曾经有过一个打算,把我的剑刺进我的心口,可是您会认为我太懦弱,我放弃了这个打算,因此我们只好分开了。” “拉乌尔,您走就是离开我了。” “先生,我请求您,再听我说一遍。如果我不走,我会因为痛苦和爱情死在这儿。我知道我在这儿还有多少时候可以活赶快把我送走吧,先生,否则您会看到我可耻地在您的眼前、在您的家里断气,我的意志和我的力量都没有那样坚强,您看得很清楚,一个月来,我好象过了三十年,我已经到达我的生命的终点。” “那么,”阿多斯冷静地说,“您是抱着去非洲让别人杀死的意图离开的吗?啊!说呀……别说谎。” 拉乌尔脸发白了,沉默了两秒钟,对他的父亲来说,这是充满痛苦的两小时。接着他突然说: “先生,我答应把自己奉献给天主。我用我的青春和我的自由做的牺牲,我只要求一件事情作为交换,那便是为了您而保重自己,因为您是使我还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一根带子。只有天主能踢给我力量,让我不会忘记我的一切都受恩于您,除了您我不欠任何人的情。” 阿多斯充满柔情地拥抱他的儿子,对他说: “您刚才回答我的是一个正直的人讲的话,两天以后,我们去巴黎德·博福尔先生那儿;那时候,您就去做适合您做的事。您自由了,拉乌尔。再见!” 他慢慢地走到他的卧室里。 拉乌尔走进花园,他在根树小径上度过了这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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