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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一


  “陛下,”公爵夫人说,“您将十分准确地知道我去世的日期。”

  “怎么会?”

  “因为陛下在第二天将会接到一个里外有四层的信封,里面装的是我们从前如此秘密的书信来往中所剩下的全部东西。”

  “您没有烧掉?”安娜恐俱地叫起来。

  “啊!亲爱的陛下,”公爵夫人回答,“只有叛徒才烧掉王室的信件。”

  “叛徒?”

  “是的,毫无疑问。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们假装烧掉,保存起来,或者卖掉。”

  “我的天主!”

  “忠诚的人却相反,他们仔细地收藏这种宝物,然后,有一天,他们来找他们的王后,对她说:‘夫人,我老了,身体感到很不舒服,对我来说有死亡的危险,对陛下的秘密来说,有泄露的危险;因此请您把这份危险的文件拿去,亲手烧掉吧。’”

  “一份危险的文件!什么文件?”

  “我,我确实只有一份,但是它非常危险。”

  “啊!公爵夫人,说出来,快说出来!”

  “是这封信……日期是一六四四年八月二日,您在信上托我到诺瓦西-勒塞克去看看那个亲爱的、不幸的孩子。信上有您亲笔写的‘亲爱的、不幸的孩子’。”

  接下来是一阵深邃的沉默。太后在探测深渊的深度,德·石弗莱丝夫人在设陷阱。

  “是的,不幸,非常不幸!”奥地利安娜低声说,“他过的是怎样悲惨的生活啊,这个可怜的孩子,而且落到这样残酷的结局!”

  “他死了?”公爵夫人好奇地连忙问。从她好奇的语气里太后听出她是真诚的。

  “死于痨病。他死了,早已被人忘了,早已枯萎了,就象情人送给情妇的那些可怜的花一样,情妇为了不让任何人看见,让它们枯死在抽屉里。”

  “死了!”公爵夫人又说了一遍,她沮丧的神色,如果不是掺杂着一点怀疑,太后一定会感到非常高兴。“死在诺瓦西勒塞克?”

  “当然,死在他的家庭教师的怀里,这个可怜的善良的仆人没有比他多活几天。”

  “这是可以理解的。象这样的悲痛,这样的秘密,份量太重,叫人难以承担。”

  太后没有去理睬她这句话里含有的讥讽。德·石弗莱丝继续说下去:

  “不过,几年前,夫人,我还到诺瓦西-勒塞克当地去打听过这个如此不幸的孩子。有人对我说,这个孩子似乎没有死;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没有立即向陛下表示哀悼。啊!当然,如果我相信这件不幸的事是真的,那我也决不会提到它来激起陛下完全合乎情理的悲痛。”

  “您说在诺瓦西-勒塞克有人说这个孩子没有死?”

  “是的,夫人。”

  “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说……不过他们一定是弄错了。”

  “还是说出来吧。”

  “他们说,一六四五年左右,有一天晚上,一位夫人,尽管用假面具和披风把自己遮住,还是可以看出她是一位美丽、庄严的夫人,当然是一位身份很高贵的夫人,乘一辆四轮马车来到岔路口,您也知道,那一趟承蒙陛下抬举派我去,我就是在这个岔路口等侯年轻王子的消息的。”

  “还有呢?”

  “家庭教师把孩子带到这位夫人身边。”

  “后来呢?”

  “第二天,家庭教师和孩子都离开了当地。”

  “您看清楚了吧!这中间有真实的地方,既然这个可怜的孩子确实是死于痨病,据医生说,得了这种病的孩子在七岁以前随时都可能死掉。”

  “啊!陛下说的是真实的,没有人比您知道得更清楚,陛下;没有人比我更相信了。但是您倒是听听这件怪事……”

  “还有什么事?”太后想。

  “把这些详细情况告诉我的那个人,他还打听到孩子的健康;这个人……”

  “您曾经把这样一件重要的事委托别人去干?啊!公爵夫人!”

  “是一个象陛下一样,象我自己一样守口如瓶的人。就算是我自己吧,陛下。我说的这个人,他后来在都兰待了一段时间……”

  “在都兰?”

  “……认出了家庭教师和孩子,请原凉,是他以为认出了他们,两个人都活着,两个人都快乐、幸福、健康,一个是老当益壮,一个是青春年少,根据这个您判断判断流传的谣言是怎么回事,在这以后,还能相信世上发生的什么事吗?但是我使陛下感到疲劳了。啊!这不是我原来的打算,我在向陛下告辞以前,再一次向陛下保证我的敬重和忠诚。”

  “留下,公爵夫人,让我们谈谈您。”

  “谈谈我?啊!夫人,请您别把您的眼光往下看得这么低。”

  “为什么?您不是我最老的朋友吗?是不是您恨我,公爵夫人?”

  “我!我的天主,为了什么原因?如果我有理由恨陛下,我还会来看您吗?”

  “公爵夫人,我们都上了年纪,我们应该紧紧地互相依靠来对付威胁我们的死亡。”

  “太后,您说出这样亲切的话,真使我受宠若惊。”

  “从来没有人象您这样爱我,象您这样为我效劳,公爵夫人。”

  “陛下还记得?”

  “永远记得……公爵夫人,请给我一个友谊的证明。”

  “啊!陛下,我整个人属于您。”

  “这不是个证明!”

  “怎么证明?”

  “向我提出一个请求。”

  “请求?”

  “啊!我知道您的为人,最没有私心,最高尚,最尊贵。”

  “不要过分夸奖我了,太后,”公爵夫人感到不安地说。

  “我再怎么夸奖您也不为过分。”

  “随着年纪的增长,随着不幸的遭遇,人变得很厉害,夫人。”

  “愿天主听见您的话,公爵夫人!”

  “为什么?”

  “是的,从前的公爵夫人,美丽、高傲、受人爱慕的石弗莱丝,会忘恩负义地回答我‘我什么也不要您的。’因此,如果不幸的遭遇已经降临的话,让我们感谢不幸的遭遇吧,既然它们可能使您改变,也许会使您回答我:‘我接受。’”

  公爵夫人的目光和微笑都变得柔和了;她已经给迷住,不再掩饰自己的愿望了。

  “说吧亲爱的,”太后说,“您要什么?”

  “这么说,应该说出来了?”

  “说吧,别犹豫。”

  “噢,陛下可以给我一个无法形容的快乐,一个无与伦比的快乐。”

  “说下去,”太后说,由于担心,热情有点儿减退,“不过,首先,我的好石弗莱丝,您要记住,我现在是在儿子的支配下,正象从前我是在丈夫的支配下一样。”

  “我会体谅您的,亲爱的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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