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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他向阿多斯致意后便上了楼梯,走到一半时劈面遇到了从楼梯上下来的人。他出了修道院不到二十步,便听见远处一声长而轻的哨声。蒙克竖起耳朵,但听不见什么,于是又继续走他的路。这时他想起了渔夫,并用眼睛寻找他,可是渔夫不见了。当时他如果再仔细瞧瞧,就会看到这个人躬着腰,象一条蛇一样溜进了石头堆里,擦过沼泽地而消失在薄雾之中,同样如果他再向这片迷雾看看的话,他也会看到一个会引他注意的景象,那艘渔船的桅杆全都变换了位置,它现在正处于离河岸更近的地方。

  可是蒙克什么也投看见,也没有想到有什么可害怕的,他踏上了通往营地的那条荒凉的堤道。就在那时,渔夫的消失使他感到奇怪,他脑子里开始产生真正的怀疑。要返回营地还需穿过一海里长的堤道,可他刚才要唯一可以保护他的岗哨去听从阿多斯的命令了。

  雾越来越浓,十步以外的东西已模糊不清。

  这时蒙克相信听到了在他右边好象有桨沉重地打着沼泽的声音。

  “谁在那儿?”他喊道。

  没人回答。他连忙在手枪里装上子弹,一只手握着剑,加快了步子,但他还是不愿意叫人。他觉得不到万不得已时,叫人是有失体面的。

  第二七章 翌日

  清晨七点钟,曙光照亮了池塘,太阳映照在上面,就象一只烧红的球。这时阿多斯醒来,打开朝着河岸边的卧室的窗子,发现班长和昨夜陪同他的人在大约十五步远的地方站着,昨天晚上把桶放在他家里后,从右边的堤道返回营地的就是他们。

  为什么这些人返回营地后又回来了呢?阿多斯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个问题。

  班长头抬得高高的,好象在窥视法国绅士,以便在他出现时招呼他。阿多斯感到纳闷,他在这儿又看见了昨夜他看着离去的那些人,他禁不住表现出惊奇的神色。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先生;”班长说,“昨夜将军嘱咐我要关心您的安全,我只得服从这个命令”

  “将军在营地吗?”阿多斯问。

  “当然,先生,既然您离开他后他就回营了。”

  “好!请等等我,我马上去那儿汇报您忠实完成任务的情况,我还要去取回我的剑,昨夭我把它忘记在桌子上了。”

  “巧极了,”班长说,“我们正要请您去。”

  阿多斯似乎从班长脸上觉察到一种难以捉摸的天真表情,不过地下墓穴这件不寻常的事件,可能引起这个人的好奇心,在他脸上看到一点迷茫神态,并不出乎人意料之外。

  阿多斯小心翼翼地关好门,然后把钥匙交给格力磨,格力磨己在通往食物贮藏室的外屋选好了住处,两只桶就锁在这个贮藏室里。班长把德·拉费尔伯爵一直送到营地。那儿,另外有一个卫队在等候他,这个卫队替换了四个陪送阿多斯来的人。这个新卫队是由迪格比副官带领指挥的,途中迪格比用令人胆寒的目光注视着阿多斯,法国人心里暗想,昨夜他还是十分自由的,现在怎么对他如此警惕,如此严厉呢。不过他还是继续朝司令部走去,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些人和事。在他昨夜被带进去的将军的帐篷里他发现有三名高级军官;那是蒙克的队官和两位上校。阿多斯认出了他的剑;剑还搁在将军的桌子上,原来放着的地方。

  没有一个军官见过阿多斯,因此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阿多斯一露面,蒙克的队官便问,他是不是那个和将军一起走出帐篷的绅士。

  “是的,大人,”班长说,“就是他。”

  “可是,”阿多斯高傲地说,“我好象也没有否认,现在先生们,轮到我了,请允许我问你们一下,所有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还请你们解释一下在问我的时候为什么用这种语气。”

  “先生,”队官说,“如果我们向您提出这些问题,那是因为我们有权这样做,如果我们对您说话时用这种语气,那是因为这种语气,请相信我,是符合形势的。”

  “先生们,”阿多斯说,“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不过我应该告诉你们,在这里我只承认蒙克将军和我地位相等。他在哪儿?请把我带到他面前去,如果他有什么问题要问我,我将回答他,还希望能使他满意。我再说一遍,先生们,将军在哪儿?”

  “见鬼!他在哪儿,您比我们更清楚。”队官接上说。

  “我?”

  “当然,是你”

  “先生,”阿多斯说,“我不懂您的意思。”

  “您马上会懂的,首先您自己,请把话说得轻些,先生。将军昨天对您说了些什么?”

  阿多斯轻蔑地微微一笑。

  “问题不是要您笑而是要您回答,”一个上校怒冲冲地喊道。

  “而我,先生们,我向你们声明,将军不在,我什么也不会回答你们的。”

  “可是,”仍是刚才讲话的那个上校说,“您很清楚,您要求的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对于我所表示的希望,这种奇怪的回答已是第二次了,”阿多斯继续说道,“将军不在吗?”

  阿多斯提问题时那么真诚,这位绅士表现的惊讶神色又是那么逼真,三名军官不由得交换了一个眼色。队官在得到另外两名军官的默允后,开口说:

  “先生,将军昨天是在修道院旁边离开您的吗?”

  “是的,先生。”

  “而您走了吗?……”

  “这根本用不到我来回答,完全可以由那些陪同我的人来回答,他们是您的士兵,请问同他们吧。”

  “要是我们高兴问您呢?”

  “那我就高兴地回答你们,先生,在这里,我不是任何人的下属,在这里,我只认识将军,除了他,我不回答任何人。”

  “好吧,先生,不过我们是主人,我们可以成立军事法庭,到了审判官面前您就必须回答他们的问题。”

  对于这个威胁,阿多斯脸上并没有露出军官们希望看到的害怕的表情,只是露出谅奇和蔑视的神态。

  “苏格兰或英国的审判官,对我,法国国王的臣民;对我,处在光荣的大不列颠保护下的我!你们疯了,先生们!”阿多斯耸耸肩膀说。

  军官们互相瞧了瞧。

  “那么,先生,”他们说,“您说您不知道将军在哪里吗?”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你们了,先生。”

  “是的;可是您回答的是一件不能令人相信的事。”

  “可它是千真万确的,先生们。我这种身分的人通常决不撤谎。我是贵族,我对你们说过,这把剑我昨天过于多心,把它留在这张桌子上,今天它还在,如果我身边带着这把剑,请相信,任何人也不会对我说我不愿意听的话。今天,我赤手空拳,如果你们声称是我的审判官,请审判我吧;如果你们只是我的刽子手,请杀了我吧。”

  “可是,先生?……”队官问,语气客气了些,阿多斯的冷静和高贵使他感到震惊。

  “先生,我来和您的将军密谈要事。他没有象接待一个普通人那样接待我,您的士兵的报告可以向您证实。因此,如果将军这样接待我,那他大概是知道我的身分的。现在您不用打算我会向您泄落我的秘密,我是这样猜想的,当然更不会泄漏他的秘密。”

  “那么,这些桶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难道您没向您的士兵提过吗?他们是怎样回答您的呢?”

  “捅里装的是炸药和子弹。”

  “他们从谁那里得到这些情报的呢?他们大概也对您说过吧”

  “从将军那里,可是我们决不是容易受骗的人。”

  “注意,先生们,你们不相信的不是我,是你们的长官。”

  军官们又互相瞧了眺,阿多斯继续说道:

  “将军当着你们士兵的面对我说再等一星期;一星期后他将给我回答,他有话要对我说。我逃跑吗?不,我在等待。”

  “他要您等他一星期!”队官大声说。

  “他确实是这么对我说的,先生,我有一艘单桅船在河口抛锚,昨天我完全可能去那儿上船。可我留下没走,那只是为了满足将军的愿望,将军阁下叮嘱我在他亲自订下的一星期为期的最后一次接见之前不要走。因此我再对您说一遍,我在等待。”

  队官回过头,向着另外两位军官,低声说:

  “如果这位绅士说的是真话,那还有希望,将军大概是在进行一些非常秘密的谈判,他认为即使告诉我们也是不妥当的。那么他失踪的期限大概是一星期。”

  接着,他转向阿多斯说:

  “先生,您的声明非常重要,您愿意在保证严守誓言的情况下再说一遍吗?”

  “先生,”阿多斯回答,“在我生活的那个阶层里,我一句普普通通的话都被看作是最神圣的誓言。”

  “而这一次,先生,情况比您遇到过的任何情况都要严重。这关系到整个军队的安全。请您好好想想,将军失踪了,我们在寻找他。他的失踪是自然的吗?是不是一件罪行?我们应该追究到底吗?我们应该耐心地等待吗?现在,先生,一切取决于您马上要说的话。”

  “要这样问我的话,先生,我不再犹豫了,”阿多斯说,“是的,找是来和蒙克将军秘密会谈的,在与某些利益有关的方面要求他给我一个答复;是的,将军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之前当然不能发表意见,他请我在我现在住的这幢房子里再住上一星期,答应我一星期后我可以再见到他。是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以天主的名义发誓,天主是您和我的生命的主宰。”

  阿多斯说话时神态高贵、庄严,三名军官几乎相信他了。其中一位上校还想最后再试一下。

  “先生,”他说,“现在,尽管我们相信您说的是真话,可是在这一切过程中有一件非常神秘的事情。将军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因此在战斗前夕他至少不会不通知我们之中的一个就离开他的军队。至于我,我承认,我不能相信将军失踪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引起的。昨晚一些外国渔夫来这里贩卖他们的鱼,他们被安排住在苏格兰人那儿,也就是说在将军和先生去修道院并从修道院回来的那条路上。正是这些渔夫中的一个曾提着风灯陪伴过将军。而今天早晨,船和渔夫都没踪影了,咋夜被潮水卷走了。”

  “我,”队官接上说,“我看这里面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因为,这些人终究不是囚犯。”

  “他们不是囚犯;可是,我再说一遍,正是他们中的一个在修道院的地下墓室为将军和先生照明的,而且迪格比向我们肯定,将军曾怀疑这些人不是好人。可谁又能告诉我们,这些渔夫没有和先生串通一气呢?在这一次打击之后,谁又能告诉我们,先生,无疑是相当勇敢的您留下来不是为了使我们安心,为了使我们的调查工作走上歧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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