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大仲马 > 阿芒得骑士 | 上页 下页
三九


  第二部 第06章 初恋

  巴蒂尔达已经习惯对面房间的窗子经常关着。有一次她偶然停下针线抬头看看,忽见那扇窗子大开,窗里面正有一个不相识的年青人向她眺望。这个人是德·阿芒得骑士。

  在失时街很少见到象骑士这样的人物。因此,躲在窗帘后面窥探邻居情况的巴蒂尔达不会不对他留意。这个人物有一种高尚和精干的外表,这一点逃不过象巴蒂尔达这样的少女的眼睛。骑士衣着朴素,但显露出本人的高雅。他大声地吃喝仆人,连巴蒂尔达都听得清清楚楚,说明他是一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因此,姑娘一开始就看得出来,这个新来的邻居比原来的房客要高尚得多。巴蒂尔达身上有高贵出身那种人的本能,她马上就认定这个年青人是一位真正的贵族。那一天,骑士曾试弹过钢琴。琴声一响姑娘就抬起了头。骑士并不知道有人听他弹琴,可能正因为不知道才在弹过一支序曲之后就转入了即兴弹奏。他的弹奏表明他有很高的音乐天资和很深的造诣。悦耳的琴声撩拨了巴蒂尔达的全部心弦,为了不漏过一个音响,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在这条街上她还没听见过谁弹得这样一手好琴。

  德·阿芒得忽然透过窗帘瞧见邻屋少女的纤纤素手。他刚一回身,那双秀手又匆忙缩了回去。毫无疑问姑娘是在看他。

  第二天,巴蒂尔达想起自己也很久没摸琴了,于是她也坐下来弹琴。她弹出第一个和音时手有点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激动。但是她是一个出色的音乐家,很快就镇静下来,舒展地弹了《阿尔米德》①的同一乐段,这使得德·阿芒得和布里戈神甫听了大为惊异。

  前面已经说过,第二天早晨骑士见到了布瓦。布瓦呼唤少女到凉台上来欣赏喷泉,德·阿芒得因而得知邻女的芳名。巴蒂尔达一露面就使骑士大为震惊,他绝没想到在这座楼里,而且是在五楼上,见到如此美妙的女郎。他的心神沉浸在初逢的喜悦之中,当罗克菲内进来的时候,骑士才收回心思,但不久他的心又回到了巴蒂尔达身上。

  第二天早晨,巴蒂尔达站在窗前,欣赏着春日的朝阳。她发现骑士正用热烈的眼光目不转睛地瞧她,遂细看一眼年青人开朗的脸。在那张脸上有一种忧愁专注的神情。忧愁本和青春无缘,现在两者会合在一起,不禁使巴蒂尔达感到惊异。她想,这个年青人如此忧郁,一定有什么伤心的事情。会有什么伤心事呢?因此,德·阿芒得刚搬到失时街第二天,巴蒂尔达就在想着他了。

  但是巴蒂尔达还是关上了窗子。她透过窗帘瞧一眼骑士,他那张愁苦的脸变得更加阴沉。她看出,有件什么事情使得漂亮的年青人心烦意乱。于是,出于某种说不出的感情,她坐下来弹奏钢琴。可能她想到音乐对于心灵痛苦是最好的安慰。

  ①《阿尔米德》为德国歌剧作曲家格鲁克所作的五幕歌剧。

  晚上,德·阿芒得也弹起钢琴。巴蒂尔达屏息静听这种悦耳的乐声。在寂静的夜里,乐声一遍一遍地诉说爱情。骑士看见窗帘后面有姑娘的侧影,便知道邻家的少女对他的琴声并非无动于衷。倒霉的是,四楼的房客打断了这次钢琴演奏。不过,主要的事情已经完成:音乐把两个年青人拉近了。他们已经用心灵的语言,也是一种最危险的语言进行了交谈。

  巴蒂尔达整夜都在想着音乐,也想着弹奏音乐的人。到了早晨,她心里出现一种迄今尚不理解的奇怪感情,遂情不自禁地凑到窗前,但她克制住自己没有打开窗子。这就使得骑士下楼去拜访德尼太太时带着一种沮丧的心情。

  他从德尼太太口中听到一个重要的情况:巴蒂尔达既不是布瓦的女儿或是侄女,也不是他的妻子,这使他上楼时心情非常痛快。他一看到邻人的窗子开着便立刻去和米尔莎亲热,用砂糖块去换取小狗的欢心。巴蒂尔达忽然进来打断了他的这种活动。于是,骑士用一种体贴别人的精神关上自己的窗子,其实,这一行动隐藏着个人的算计。可是在此之前,两个年青人已经交换了相互一躬。巴蒂尔达从未对任何男人作过这样大方的表示。姑娘倒不是遇见布瓦的朋友也一概不打招呼,只不过她从未在这种情况下感到脸儿发烧。第二天,巴蒂尔达见到德·阿芒得打开窗子,把一条红布带钉在窗台上,觉得非常惊奇。她注意到骑士的表情十分激动。事实上读者早已知道,红布带是一种信号,也许是引导德·阿芒得走向断头台的信号。半小时后,一个巴蒂尔达不认识的人走进骑士的房里。这个人相貌很难叫人放心。这就是罗克菲内上尉。姑娘看到这个佩带长剑的人刚一进屋,德·阿芒得就赶紧关严窗子。不难想到,骑士和上尉谈了很长时间。他们必须仔细讨论当天晚上的行动。因此,骑士的窗子也关了很久。巴蒂尔达以为德·阿芒得已经出门,可以打开自己的窗子了。

  但是她刚一打开窗子,仿佛邻人也正等着这个时机,也把窗子打开了。这一偶合使巴蒂尔达非常困窘,幸好她已退到屋子里面,骑士已经看不见她。姑娘决定留在那儿不动,一直等到邻人关上自己的窗子。

  但是米尔莎可不象它主人那样庄重,它一看见骑士就跑到窗前,把前爪扒在窗台上,两只后脚高兴地蹦跳着。米尔莎为这种亲热态度得到德·阿芒得一块砂糖的奖赏,跟着又是两块。使巴蒂尔达大吃一惊的是第三块竟裹着一张纸。姑娘对这张纸比米尔莎吃惊得多,因为米尔莎常见到包纸的糖块,知道该如何处理。它对包糖的纸毫无兴趣,但对纸里面的东西非常贪馋,于是急忙扒开糖纸,一口吞下砂糖。糖纸掉在地板上,米尔莎又冲到窗口,但骑士已经不见了。看来,德·阿芒得对米尔莎的机灵已经满意,遂关上了自己的窗子。

  巴蒂尔达惊慌失措。她一眼看见纸上写着三、四行字。十分清楚,不管邻人多么喜欢米尔莎,这封信未必是写给它的。

  这就是说,信是写给巴蒂尔达的。

  对这封信怎么办呢?拣起来撕掉?

  巴蒂尔达继续干自己的活,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躲在窗帘后面思考。可以想象,这个时候骑士也一定躲在自己屋里的窗帘后面。

  过去了一个小时,可能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巴蒂尔达一直瞧着地板上的纸条。纳涅塔忽然走进来。巴蒂尔达端坐未动,吩咐女仆关上窗子。纳涅塔遵命照办。她一离开窗子便发现了纸条。

  “这是什么?”女仆俯身问道。

  “没什么,”巴蒂尔达一时忘记纳涅塔并不识字,匆忙答道,“可能是从我衣袋里掉出来的什么废纸。”停了一会儿之后姑娘很勉强地补充一句:“扔进炉子里去吧。”“为什么?”也许有用呢。至少,您也看一眼呀,小姐。”

  纳涅塔把骑士的纸条展平递给己蒂尔达。

  巴蒂尔达瞧了一眼,极力保持无所谓的样子。她看到纸条上写着:

  “听说您是孤儿,我也是失去双亲的人。在上帝面前我们彼此应是兄妹。今夜我要去冒很大的危险。只要巴蒂尔达妹妹肯为拉乌利哥哥祈祷,我一定能安然无恙。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