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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哦,我笑你的话回得有趣,”他回说。“我本来不应该笑的。我看你一点儿也不赏识我。我不相信你会喜欢我。”

  “可是我实在喜欢你的,”她恳切地回说。“我想你这人太好了。”她眼睛里明明表示她的话是从心里出来的。

  “好吧,”他一面说,一面把她轻轻拉到身上来,就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个吻。

  “哦!”她竖起身子来嚷着,大大吃了惊吓了。

  这事在他们两人的关系上开了一个新局面。他那参议员的身分立刻消失了。她在他身上认出了一种她向来没有感觉到过的东西。他又似乎比从前年轻些了。现在她在他眼睛里是一个女人,而他正在扮演一个情人的脚色。她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有怎样的举动,所以就索性没有举动。

  “唔,”他说,“我吓了你了吧?”

  她看了看他,心里却仍旧尊敬这个伟大的人物,就微笑着说,“是的,你吓了我了。”

  “这是因为我实在喜欢你不过。”

  她默默想了一会,这才说道,“我想该走了。”

  “那末,”他恳求似的说,“你是为了这桩事情想要逃走吗?”

  “不是的,”她觉得不好忘恩负义,所以这么说,“可是我应该走了。

  他们要惦记我的。”

  “你一定不动气吧?”

  “我一定不动气,”她回说;这时她才显出更多的女性态度来。她处在这样威严的境地,实在是一种新鲜的经验。显然他们两个都有些儿迷乱了。

  “你无论如何总是我的女人了,”他站起来的时候说。“将来我总留心照顾你。”

  珍妮听见这话,心里高兴。他是完全配做惊人的事情的,她心里想;他简直就是一个魔术家。她四面看看,想起进入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空气,真象上天堂一般。但是她并没有充分了解他的意思。她只晓得他做人好,晓得他很慷慨,晓得他给她好东西。她自然觉得快乐。她拿起了本来来取的一包衣服,并没有发见也没有感觉她的地位的矛盾,他却觉得这是对他一种当面谴责了。

  “她是不应该拿那东西的,”他想。一阵同情的巨浪冲过他。他双手捧住了她的面颊,这回却用一种较尊重而大方的态度了。“不要紧的,姑娘,”他说。“你用不着老做这种事。我会替你想法儿的。”

  这回事情的结果,只不过使他们两人中间发生一种更多同情的关系。下一次她来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地叫她坐在他自己坐的椅子的靠手上,并且亲亲切切问她家里的情形,和她本人的愿望。有好几次,他觉察到她闪避他的问话,特别是关于她父亲近来做什么事的问题。她不好意思承认他在替人家锯木。他恐怕她家的景况更加窘迫,就决计要亲自去看一看。

  这事的实现,是在一天的早晨,因为那天他没有要紧的事,抽得出空来。这是在议会里大斗争开始前的三天。那场斗争是他失败的,但在那胜败未决的几天内,他没有事情可做。因此他拿了手杖,漫步出门,约经半点钟的时光走到她家的矮屋,就大胆去敲门。

  葛婆子把门开了。

  “早安,”他欣然的说,可是他见她有些踌躇,就又说,“我可以进去吗?”

  葛婆子见他突如其来,吓得呆了,慌忙把双手在千补百衲的围裙上偷偷地擦,又见他等着回话,就说:“哦,是的。请进来吧。”

  她匆匆的引路进去,门也忘记关,就端给他一把椅子,请他坐下。

  白兰德见她因自己来了这般忙乱,很觉过意不去,就说:“你别操心,葛奶奶。我打这儿经过,想起来看看你们。你的丈夫好吗?”

  “他好,谢谢,”葛婆子回说。“今天他出去做工了。”

  “那末他已然找到事儿了?”

  “是的,先生,”葛婆子说,她也跟珍妮一样,不肯说出他做什么事儿。

  “孩子们都好了,都在学校里吧,我想是?”

  “是的,”葛婆子回说。这时她已经解下围裙,颤抖抖的在膝上卷着。

  “那就好了,珍妮呢?”

  那时珍妮刚刚熨好衣裳,丢开熨板躲到房里去,正忙着整理头脸,生怕母亲没有骗他不在家,自己躲避不了。

  “她在家里,”葛婆子回说。“我去叫她出来。”

  “你干吗说我在家里?”珍妮有气没力地说。

  “那末叫我怎么办呢?”母亲问。

  那母女俩正在迟疑的当儿,那议员先生独自在察看房子。他想起这样的好人会吃这样的苦楚,心里很是难过;他萌起了一种模糊的念头,总望能够改善他们的景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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