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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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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那我就不打算给这个年轻人出点子了,如果说要引起大家心里不愉快的话,”老格里菲思接下去说。“我只知道,他父亲做事从来不是很能干的,我怀疑克莱德过去是不是有过一个正经八百的机会。”(儿子一听见他父亲如此善意、亲切地称呼他堂兄弟的名字,不由得有点儿畏缩不前了。)“我要他上这里来的本意,不外乎是要帮着他迈出第一步呗。至于以后他行不行,我可一点儿都说不准。也许他行,也许他不行。要是他真的不行……”他忽然一只手往上一扬,好象是说,“要是他真的不行,那时,我们当然就得把他抛开。” “哦,依我看,你可真是个好心肠,孩子爸,”格里菲思太太殷勤而又委婉地说。“我可巴望他能不辜负你的一番好意。”“还有一点,”老格里菲思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意味深长地找补着说。“要是他受雇了,那末,他在我厂里工作期间,我不希望仅仅因为他是我的侄儿,他的待遇就跟其他雇员有什么不同。他来这儿是做事的——可不是来玩儿的。他在这儿接受考验期间,我可不希望你们里头哪一位同他有来往——哪怕是一点儿也不行。反正他还不是一味依赖我们的那种人——至少他并没有给我留下这样的印象。再说他来的时候,心里也不会想到以后自己要跟我们里头任何一位平起平坐呗,要不然,那就太蠢了。往后要是他果然真的表现不错,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知道牢守自己的岗位,而又不出风头,如果说你们里头又有人也想照拂他一些——得了,到那时候还来得及,瞧着办,不过,在那以前可万万不行。” 特鲁斯黛尔太太的助手——女仆阿曼达,正在把盘子撤去,准备上甜食。不过,格里菲思先生平素很少吃甜食,除非有客人在座,通常他就利用这一空隙,看看放在书房小书桌里的股票,以及有关银行业务的报表。这时,他就把椅子往后一挪,站起身来,跟家里人说他有事,径直走进隔壁书房去了。其余的人仍然留下来吃甜食。 “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位堂兄究竟是什么个样子。你呢,妈?”麦拉问母亲说。 “可不是啊。我真巴不得他能不辜负你爸爸对他如此厚望。要不然,会叫他伤心的。” “我可怎么也闹不明白,”吉尔伯特说,“我们对原来已有的人,总算好不容易才给安置下来了,现在干吗还要另外添人。再说,只要想一想:要是一发现我们的堂兄弟上这儿来以前只不过是旅馆里一名侍应生,人们又会怎样风言风语!” “嘿,他们不一定会知道,不是吗?”麦拉说。 “嘿,怎么会不知道?唉,我们怎能不让他自己说出来呢——除非我们特别关照他千万别说——又怎能不让在那里见过他的人上这儿来呢。”他眼里凶光闪闪。“一句话,我可希望他千万不要乱说一通。不用说,这对我们大家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贝拉找补着说,“但愿他别象艾伦伯父的两个孩子那样傻呵呵。依我看,他们才是天底下最没有味儿的男孩子。” “贝拉,”她母亲又一次规劝她。 第三章 塞缪尔·格里菲思所说在芝加哥联谊俱乐部遇到的克莱德,早就不是三年前从堪萨斯城逃出来的那个年轻小伙子了。他现年二十岁,个子比头几年长得稍微高些,更为结实,但也不见得太强壮,不用说,阅世经验倒是较为丰富了。自从丢掉了堪萨斯城的老家和那份差使以后,他不得不接触到许多人世间的艰辛——他体验到低贱累活、身居陋室的况味,身边又没有一个亲友,不由得竭尽全力给自己闯出一条生路来——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三年前谁都不信他能具备的、一切依靠自己的品质,以及善于曲意奉承、很懂分寸的习惯。现在,他穿的衣服,虽然远远地比不上逃离堪萨斯城时那么讲究,可是,他身上总是流露出一种极为文雅的风度,哪怕不能一下子就引人注目,毕竟还是惹人喜欢。更有甚者,他已变得非常谨慎,而又善于节制,跟当初爬上一辆敞篷货车从堪萨斯城逃出来时的那个克莱德,简直可以说判若两人了。 他从堪萨斯城出逃以后,就得施展出各种各样诡计,才得以勉强过活,由此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的前程完全取决于自己。现在他终于认识到,家里人一点儿也不能帮助他。他的父亲、母亲、爱思达——他们通通都是太不能干,而且也是太穷了。 这时,尽管他们处境艰难,他心中不由得非常惦念他们,尤其是他的母亲,还有他从孩提时就熟悉的往昔家庭生活——连同他的弟弟、妹妹和爱思达也都在内。现在他才认识到,爱思达如同他自己一样,早已成为再也不受自己意志支配的现实环境的牺牲品了。他不时满怀痛苦地回忆过去:当初他对待母亲的态度;他在堪萨斯城的事业突然中断——失掉霍丹斯·布里格斯,对他来说,是一大打击;从那时起他心中感到的种种苦恼;以及想必由于他的缘故给母亲和爱思达带来的苦恼。 出逃后过了两天,他来到了圣路易。两个司闸员发现他躲藏在货车上,先是抄走了他的手表和外套,接着就在一个灰蒙蒙的冬天早晨,离堪萨斯城一百英里远的地方,把他推到了雪地里,简直惨不忍睹。后来,克莱德无意中捡到一张堪萨斯城的报纸——《星报》,这才知道车祸发生后叫他最揪心的忧虑,早已成为事实。该报在两栏标题下面,就以满满的一栏半篇幅刊载了这一事件的始末经过:一个小女孩,堪萨斯城某小康人家的十一岁的女儿,被车撞倒,几乎立时毙命——过了一个钟头后,她果然气绝身亡;斯帕塞和赛普小姐现在医院诊治,同时已被逮捕,由一名警察在医院内守护,等待他们恢复健康;一辆豪华汽车早已严重损毁;斯帕塞的父亲,就是在那个出门未归的车主手下做事的,得知自己那个蠢儿子,如此莽撞犯了罪,不由得愤怒填胸,悲痛难抑。 可是更糟的是,那个倒霉的斯帕塞,早已以盗窃和杀人罪被控。毋庸置疑,斯帕塞希望减轻自己在这一起重大的惨案中的罪责,不仅把所有同他在车上的人都给招供出来了——特别说出了那些年轻的侍应生和他们酒店的地址——而且还提出指控,说他们跟他同样有罪,因为当时他们一个劲儿催促他开快车,那是违背了他的意志的——这个说法,据克莱德所知,也是符合实际的。斯夸尔斯先生在酒店里接见警方人员与各报记者采访时,早已说出了那些肇事者父母的姓名,以及他们的家庭地址。 就数这最后一着,对他打击最大。因为接下来就是一段令人不安的报道,写到他们的亲属在获悉他们的罪行之后,无不震惊。拉特勒太太,就是汤姆·拉特勒的母亲,哭着说她的孩子是个好孩子,当然不会存心做坏事。赫格伦太太——也就是奥斯卡一向热爱的老母亲——说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儿子更老实、更厚道的人了,想必是他酒喝多了。写到他自己家里,《星报》上是这样说的——他母亲站在那里,脸色煞白,惊恐万状,茫然不知所措,一个劲儿来回搓手——那样子仿佛她压根儿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硬是不相信她儿子参加了这次汽车郊游。她还对众人说她儿子当然很快就回来的,一切都会说清楚的;她又说想必这里头一定有些误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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