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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没有谁,”赫斯渥说。“他们只是送了两张票子给我,我付两块钱就行。这戏好看吗?”

  “我不知道,”推销员说。“他们一直要我给他们找一个女人,担任一个角色。”

  “我不想去,”经理从容地说。“票当然是要买下的。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错。他们想靠这次演出的收入来贴补一下。”

  “哦,”经理说,“我希望他们能够成功——再来一杯吧。”

  他不打算再说下去。这样,倘使他同几个朋友去看戏的话,他可以说是被人拖去的。杜洛埃很想扫除可能产生的误会。

  “那姑娘要在这戏里演一个角色,”他想了一下,断然地说。

  “真的吗?怎么会的?”

  “哦,他们缺少人手,要我找一个什么人。我告诉了嘉莉,她显得很想试一试身手。”

  “这对她很好啊,”经理说,“倒是一件地道的好事情。对她也有益处——她有过什么演戏经验没有?”

  “一点也没有。”

  “哦,也好,这并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

  “话虽如此,她是相当聪明的,”杜洛埃说,要打消对嘉莉的才能的任何非难。“她很快就背熟了她的台词。”

  “真的吗?”经理说。

  “是的,老兄,前天晚上她真使我吃了一惊——天呀,真是不错。”

  “我们一定要送她一些小礼物,”经理说。“我来负责买鲜花。”

  杜洛埃因为他的好心而笑了。

  “等戏演完了,你们一定要到我这里来,我们一起吃顿便饭——”

  “我想她能演好的,”杜洛埃说。

  “我要去看她演出。她一定演得好。我们要捧她一下,”经理短促而严峻地一笑,里面交织着他的好心和精明。

  这时,嘉莉正在参加第一次排演。这次排演由昆塞尔先生主持,助手是米利斯先生,这个年轻人过去在戏剧界有些资格,只是谁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他是这么有经验,又这么一本正经,几乎接近粗暴的地步——他忘记了他在教练的是些客串的人员,不是拿薪水的下属,他的确是忘记了。

  “喂,马登达小姐,”他对嘉莉说,她在一场戏中不知道怎么表演才好——“你不能这么站着。脸上要有表情。记住了,你受到了陌生人的打扰而心神不安。要这样走——”于是他垂头丧气地在艾弗里会堂的舞台上从这头走到那头。

  嘉莉并不明确懂得这提示的意思,但是这新奇的局面、在场的全都多少有些神经紧张的陌生人以及一心希望演成功的想法,反而使她胆怯起来。她遵命按照这导演的步伐走着,心里却别扭地觉得缺少点什么。

  “喂,摩根太太,”导演对演珠儿的那个少妇说,“你坐在这里。喂,班伯格先生——你站在这里,对了。哦,你该说什么?”

  “你要讲明白,”班伯格先生有气无力地说。他演罗拉的情人雷,一个交际场中的人物,一发现她是个流浪者,是个出身低微的人,就犹豫不决,不想和她结婚了。

  “怎么——本子上是怎么说的?”

  “你要讲明白,”班伯格先生注视着他的本子,重说了一遍。

  “是的,但是本子上还说,”导演指点说,“你该做出大吃一惊的模样。

  现在,重说一遍,看看你是否像大吃一惊的模样。”

  “你要讲明白!”班伯格先生神气十足地提出要求。

  “不,不,这哪能行啊!要这么说——你要讲明白!”

  “你要讲明白!”班伯格先生说,学得有点走样。

  “这样好些了,现在演下去。”

  “有一天晚上,”摩根太太又开始说,这时轮到她念台词了,“父亲和母亲上歌剧院去了。他们跨过百老汇大街的时候,照例有一群孩子围住了他们讨钱——”

  “停,”导演说,冲上前来,伸出一只手臂。“你说的话里要多加些感情。”

  摩根太太望着他的那副模样,好像是害怕他要打人似的。她眼睛里闪出反感的光来。

  “记住了,摩根太太,”他补充说,并不理会那眼光,但是态度温和了一些,“你是在仔细地讲一个凄惨的故事。你现在要讲述的事是使你感到伤心的。这就需要感情,需要有压抑之感,像这样:‘照例有一群孩子围住了他们讨钱。’”

  “知道了,”摩根太太说。

  “现在继续下去吧。”

  “当母亲在衣袋里摸零钱时,她的手指碰到了一只已经抓住了她的荷包的冰冷、颤抖的手。”

  “非常之好,”导演插嘴说,意味深长地点着头。

  “一个扒手!唷,”班伯格先生叫嚷起来,这时轮到他念台词了。

  “不,不,班伯格先生,”导演说着,走到他身边,“不能这样念。‘一个扒手——唷’——要这样。那就对了。”

  嘉莉发现这时还弄不清楚扮演的人员是否都熟记了台词,且不说怎么做出细致的表情了,她觉得倘使大家从头至尾念一遍,先弄清楚这一点,可能好一些,就轻声说:“倘使我们就背一遍台词,看看我们是否记住了,你看是不是好些?我们可能会发现一些问题。”

  “这主意很好,马登达小姐,”昆塞尔先生说,他坐在舞台旁边,冷静地旁观着,主动提一些意见,可是那导演不加理睬。

  “也好,”后者说,多少有些局促不安。“这么办也好。”然后又打起精神,威风凛凛地说:“我们来从头到尾念一遍,能加多少表情就加多少吧。”

  “好的,”昆塞尔先生说。

  “这只手,”摩根太太又开始念道,她抬头望望班伯格先生,又低头看她自己的本子,按照下面的台词念着,“被我母亲一把捏住,捏得这么紧,只听得一个细小的、低微的声音叫起痛来。我妈往下一看,看见她身边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很好,”导演说,现在彻底没事干了。

  “贼!”班伯格先生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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