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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你要回去啦?”信太郎问我,“还早呀。”

  “明天还要到老师那工作,要是喝得太醉了,第二天会很难过。”

  “你不想再多听一点我的笑话吗?”

  我笑了。“今天已经足够了。玩得很开心,许久没这么大笑过了。”

  信太郎缩起外套的袖口看了一下手表,“我送你回家。”

  “不、不用,不要麻烦。”

  “你怕我酒醉开车呀。”

  “不是、不是这样。真的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

  “你让他送嘛,小布。”雏子说,她好像在观赏有趣的舞台剧一样。“我今晚去半田家。”

  她就这么自然地溜出这句话。去半田家……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且好像是理所当然,大家都可以理解一样。

  “老师,要是警察取缔你酒醉开车的话,可以再重施故计。”半田忍不住说,“你就说旁边的女人是孕妇,快要生了。虽然喝了点酒,但是没办法,不开车到医院不行。你这么说他们会放过你的。”

  “像小信会做的事。”雏子笑着说,眯起眼看我。“不要担心,小布。让他送你。小信开车技术很好。”

  “而且没出过事也没有违规过。”信太郎说。“况且今天也没喝多少,还清醒得很。”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怎么会担心信太郎的开车技术呢,为什么会想到跟我说这些呢。

  我心中有某种预感。今晚,要是让信太郎送回家的话,自己心中难道不会起些连自己都无法预测的变化吗?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不是永远都走不出来了吗?明明心里热切地盼望,但是另一方面却相当地恐惧。

  走出餐厅,坐在信太郎车子的前座。在到中野的路上,我相当多话。我也记不得说了些什么,只记得窗外街灯不停闪烁,把车内我们的脸都照得花花的。

  那是凉爽的秋天夜晚。吹进车内的风带有适度的潮湿,吹在肌肤上很舒服。

  我满脑子在想,回家途中,他会不会再邀我去哪?要是他开口我该怎么办?这么想着想着有点觉得自己很蠢,信太郎应该不会那样来邀自己。虽然可以确定他是非常喜欢我,但是没有性的意昧。举例来说,那就像是说,“我喜欢猫一样”,没有别的意图。

  到了公寓前,信太郎刹车说:“停在这里大概无所谓吧?”

  “做什么?”

  “车子呀。”

  “什么?”

  他像是活力饱满的少年一样,开心地熄了引擎,拔出钥匙。身手矫健地解开安全带,然后对我说:“我想到小布的家小坐一下,可以吧?”

  6

  我一再想,要是人类像喜爱猫、狗等宠物一样,来爱人类不知会怎样。学生时代我认识的一位男同学说,他一抚摸饲养的猫的柔软腹部时,不知为什么,不知不觉间会兴奋地勃起。对应该不具有性感觉的猫狗,人类似乎都会有生理的反应。

  虽这么说,抚摸猫儿柔软的腹部的勃起,和男亥之间发生的现象可以说完全不一样。只要搔搔鼻子,任谁都会打喷嚏。猫的腹部和勃起就只是这样的因果关系而已。那时产生出些微的欲望,并不是朝着猫儿来,而是被自己脑中产生的情景的反应。那时信太郎对我发生兴趣,抚摸我,就不过是如此而已。对他来说,我只不过是个宠物。感到兴趣、有空的话,想摸摸它的宠物而已。就像对雏子来说,半田是宠物一样。

  信太郎上到我的房间来,把并放在书橱中的书本一一打趣一番。把身子伸出开着的窗户,眺望四周的风景。看着狭窄的流理台和瓦斯筒说,弄得很干净嘛。他巡完一局后、满足地坐在我指的坐垫上。

  我把水煮开,泡了即溶咖啡,倒进两个马克杯里,递一杯给他。从窗外可以听到车子的声音,还有住在公寓里的人的说话声。不知哪里放着的音乐,还有通过附近的脚踏车的煞车声。

  “这间屋子,让我想起学生时代。”信太郎说,“我是个穷学生,没有这么好的书架和桌子,也没有冰箱,但是感觉很像。我的屋子也是在角边,但是是向北,嗯,这里不错,就像是小布的房间。”

  “像我的房间?我房间应该是什么样子?”

  “有很温暖的感觉。平常看到在外面的小布会想像不出来的那种……”

  “在外面的我难道和实际过的生活差那么远吗?”

  “一回到家里,还不是像懒虫一样。”

  “懒虫?”

  信太郎点头露齿而笑。“什么也不做,整天缩在被窝里面。”

  我笑。“我可是自己煮饭哟,也很认真打扫。从我妈那学来的,用茶叶的残渣洒在地上用扫把扫。”

  “是很干净。”他说,把手指伸到书架下面,抓起褐色的干茶叶壳,用很顽皮的表情把它亮到我面前。

  我笑着想把它从他的手中夺过来。这么一来,我的手指碰到了他的指尖。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接触,但感觉就像是电影的慢动作一样。我的手指和他的手指绕在一起,这么往上伸展,然后我感到连身体都靠向他的胸部的幻觉。

  老旧的电灯把室内照得有点昏黄。我打开桌子旁边的小橱柜,开始找里面的东西。

  “应该有些饼干之类的。”我弯着腰说,“我妈妈寄来了一些饼干。奇怪,怎么没有,是吃完了吗?”

  “不要忙了,小布。有咖啡就够了。”

  “要是知道老师会来,我会先准备一些。”

  “不用。”他说,从外套口袋中取出香烟,我慌忙地把烟灰缸拿过来。

  把烟灰缸放到桌上的同时,他把一支烟塞到我嘴里。然后对着吓到了的我点火。这个动作来得太快了。我深深地吸一口烟小声说“谢谢”。

  我和信太郎有一阵两人都不说话,只是吸着烟。信太郎偶尔微笑地看着我,我也报以笑容。不知怎么搞的觉得有点尴尬,但是,是极为甜美的一刻。

  抽完烟,捏熄了它,我重新坐正。看我这样,信太郎也顽皮地挺腰坐直。

  我说“好像在相亲”,他点头说“就是嘛”。但好像马上脚就麻了,一面叫着好痛哟,一面把脚伸直。明明这也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但是我却笑出声来。意识到只有自己的声音流往窗外,心想得找些话来说话。但是觉得好像找不到话好说,我本来就不是善于打开话匣子的人。

  我咳出声说:“那个……”

  “什么?”

  “我想……问老师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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