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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久木终于发现自己在外游逛的这些日子,妻子和女儿都变得坚强勇敢起来了。

  凛子和久木听完了各自家庭的变故后,相互对视着苦笑了一下。

  如今已不再有哀叹和悲伤,更没有放声大笑了,只剩下了一丝苦笑。

  现在两人站在突然出现的十字路口上,各自的处境又完全相反,使他们啼笑皆非。

  原来以为凛子回家后会遭到丈夫的痛骂,以至于提出离婚。凛子也做好了精神准备。

  结果她丈夫既没生气也不说分手,甚至明确表示绝不离婚,想用婚姻的枷锁来束缚她。

  别说久木就连凛子也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而久木的处境也同样窘困。

  满以为妻子会大吵大闹,不依不饶,可是她不仅没有吵闹,反而心平气和地提出离婚,倒使久木猝不及防。他还以为妻子在开玩笑,和女儿通话后才发现已无法挽回了。

  “真是滑稽……”

  久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咱们正相反。”

  以为丈夫会提出离婚的凛子却被套上了枷锁,以为离不了婚的久木,反而被逼着离婚。

  “莫名其妙……”

  久木说道。凛子静静地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怎么这么说……”

  这种时候久木当然不能承认了。

  两人之间的爱不断在加深,谁都不示弱。

  然而,当后退一步面对自己的情感时,就有些消沉、怯懦了。

  一直那么向往离婚,可是一旦成了自由之身时,又仿惶,困惑起来,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说来说去,一是由于自己突然被划到了婚姻之外,二是因为不是自己提出的离婚,缺乏心理准备的关系吧。

  凛子察觉到久木的忧虑,低声说道:“你后悔的话,就回去吧。”

  “回哪儿?”

  “你自己家呀。”

  “现在?”

  “你不是觉得对不住夫人吗?”

  “我对家已经没有感情了。”

  “真的吗?”

  被凛子一叮问,久木急忙点头。

  “我不会回去了。”

  “我也不回去。”

  久木忽然想到凛子还被囚禁在婚姻之中。

  “可是,你……”

  “我就要这么做,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能不能想办法离婚呢?”

  “那有什么关系,即便不能离婚,我的身体也是自由的。”

  “周围的人会怎么看?”

  “我不管,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凛子的无畏精神感染了久木,他也这样来给自己鼓劲儿。

  从二月到三月初,久木过得很不踏实。

  妻子提出离婚后,久木偶尔回趟家,双方没有正面冲突,表面上还是那样淡淡地过日子,有时竟忘记了离婚这档子事。

  久木偶尔猜想,妻子会不会又后悔了。

  离婚协议书是妻子从区政府领来的,她在协议书右下角,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久木文枝”,并盖了章。久木只要在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章,就算离了婚。

  原来离婚如此之简单,久木感慨不已。

  如果签个字就算分手的话,那么二十几年来苦心构筑的又是什么呢?

  和久木的优柔寡断相反,妻子则是干脆利落他说办就办。

  “我把它放在桌上了,回头你签上字就行了。”

  第二天早上,妻子对他重复了一遍,久木受到了新的刺激。

  难道妻子对过去就没有一点儿留恋和怀念吗,简直是个无情无意的冷冰冰的女人哪。

  他忍不住给女儿打了电话,女儿说“在下决心以前,妈妈苦恼了很长时间呢。”女儿很同情母亲。

  这么说在妻子苦恼时,久木外出逍遥,等到发觉时已错过了时机,想弥补已经来不及了。

  久木还是不想在上面签字,协议书就放在抽屉里,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这件事凛子也知道。一天拖一天的心情,就如同被判刑的罪犯,刑期被一天天拖延下去一样。这样的状态使他心烦意乱,工作也受到了影响,还不如趁早签了字,也落个轻松。

  大男人在离婚之际,拖泥带水最让人瞧不起,久木不断地对自己这么说,可是每当拿起那张纸时,就是签不了这个字,总想拖到明天再说。

  离婚虽然拖延不决,久木的实际生活上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以前总是想方设法找借口外宿不归,觉得自己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的罪孽,现在全无这些顾虑了,反正是要离婚的人了,干什么都名正言顺了。

  随着外宿的增多,久木的内衣、鞋袜、衬衫、领带等等随身用品一点点从家里转移到涩谷来了。

  凛子的衣服也在不断增多,为此他们添置了衣柜,以及洗衣机和烤箱等家电。

  下班时久木总是不由自主地往涩谷方向去,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打开门进了房间了。

  有时凛子还没来,久木一个人坐在被家具充塞得更加狭小的房间里,心情非常宁静,同时也感到有种难以排遣的焦虑,他自言自语着:“今后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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