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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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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谈到上田敏先生把残疾人的发展模式化为:残疾发生后,经历各种过程,最后接受残疾。我发现他的这个模式与自己小说模式形成的形式相一致。上田敏先生把这个过程分为这样几个阶段: 一个人因事故而残疾,第一阶段是“冲击期”,出现冷漠和孤独症状态。第二阶段是“否认期”,基于心理性的防卫本能反应,否认疾病和残疾。当残疾的不可完全痊愈性无法否认时,则进入第三阶段“混乱期”,情绪激动,发怒怨恨,而且悲叹抑郁。第四阶段是“努力解决期”,残疾人意识到自我责任,从依赖中摆脱出来,努力进行价值观的转变。第五阶段是“接受期”,残疾人把残疾理解为自己个性的一部分予以接受,在社会、家庭中进行发挥自己作用的活动。 那么: 当我以自己的残疾儿作为小说这种语言的模特儿时,也经历上述五个阶段。比起智力残疾的儿子所经历的整个过程,我们家庭更明显地同样经过从“冲击期”到“接受期”的道路。我们家庭和残疾儿如何在“冲击期”、“否认期”、“混乱期”一起经受痛苦,又如何经过“努力解决期”最终进入“接受期”,在这个过程结束的时候,我的小说也就完成。如何积极地接受残疾人及其家庭?具体答案出现之时,就是我的小说完成之日。 我以残疾儿的父亲和作家的双重体验这样说道: 当我通过小说这种语言模式思考的时候,再次感受到家庭和残疾儿在“冲击期”、“否认期”、“混乱期”中经受痛苦、共同生活的重要。我想说,如果没有这个巨大痛苦的过程,也就没有确切的“接受期”。这就是人。 “接受”是acceptance的翻译,查阅COD(《牛津简明辞典》),解释为接受、高兴地同意,也有承认、信任、宽容的含义。在困境中超越痛苦,接受、承认、信任对方。从该词的形成历史过程来看,可以发现欧洲、美国的宗教背景。 去年“助残日”,我参加NHK综合频道的有关残疾人主题的节目,时间很长,并让我担任评论的角色。按说我不过是一个残疾儿的父亲,没有进行专业性评论或者提出建议的本事。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接受这个机会,能直接听到真正的专家的见解,而且观看了——由于自己的怯懦和怠惰,也许平时不会仔细观看的——特殊的电视记录片,使我受到一次教育。 去年“助残日”观看的几部电视记录片质量优秀,感人至深。我采取对照COD明确定义“接受”的几种原意的方式,并且通过记录片里具体的富有人性的活动,体会到“接受”残疾的含义。 其中拍摄一位刚刚二十岁的残疾姑娘自己推转轮椅独自旅行的全过程的记录片非常好。她游览京都以后,回家乡去看望祖母。通过这次旅行,她得到新的体验,精神更加坚强,她的脸上虽然含带些许痛苦和徒劳的遗痕,但略显忧郁而刚强自信的表情是多么美丽。 她在记录片里说的那些话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但是因为没有征求本人的同意,我不能在这里直接引用。她的话大意是这样的:残疾人也应该走到外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给别人增添麻烦,求助于健康者。即使是给对方增添麻烦,也要按照自己的意志,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我的女儿因为从小就照顾残疾的哥哥,所以她在大学时一直参加自愿助残小组活动。坐在轮椅上生活的一位年长的女性经常打电话到家里来,让她帮助推着轮椅到外面——不是医院——散步。如果不是助残活动日,对方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且又面临考试或者交作业,女儿就会拿着话筒,显出犹豫不决的样子…… 即使在这个时候,女儿也绝对不接受我的建议。如果发现我在小说里提到她通过助残活动所认识的朋友——残疾人,就会瞪着眼睛向我抗议,我不退让,她决不罢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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