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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身穿山女鱼迷彩野战服的战士们,从溪流的两岸向稀疏的桦树林一带扩张,敏捷而又坚定地行进,他们边走边发出比小溪流水声稍稍大一点的哩、哩、哩的歌声。那歌声既是对同伙的亲切的勉励,而且也是为了暗自夸耀。这哩哩哩的声歌,和我醉心于业余棒球的少年时期、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孤独的垒上听到的那哩哩哩的呐喊是根本不同的呀!仅仅听到这新颖的哩哩哩的唱和,新加入的我和森就清清楚楚地看出来山女鱼军团里集聚了非常理想的一群人了。而且,我们也自情不自禁地发出哩哩哩的声音行军了。过了一会儿,我和森在一同行军的战士当中,一个一个认出了我们在一生当中曾经遇到过的各种各样的人。“啊,你也来啦!”这种惊奇与“你也是山女鱼军团战士啦!”的深一层的认识重叠了。因为队伍好像映在我们的四面八方的银幕上的立体影像那样流动,我和森就在那些战士当中不断地发现了旧相识。

  而且,那些令人怀念的人们——战士们,不但充实和镇定了我的灵魂,而且也是生机勃勃的解放的转机。寓于他们存在的角落里的我的过去的一片一片的回忆,都在鼓舞梦中的我:“不,我过去的生活,并不是一无是处啊!”当然,这种情感是和梦中的森共有的了。

  我和森雄赳赳地、但并不粗野地走着。我相信只要用眼睛向立体影像的更深、更深的内里望去,就一定能在樱花的花影般的鱼群似的山女鱼军团当中找到奋勇向前的我和森的未来的幻影。

  在梦中的山女鱼军团立体全影画面上,缢死在巴黎的那位朋友,像温驯的马似的向一旁伸着缠着扁桃腺敷药绷带的脖颈。他低头走着,当他踏着浅滩上茂密的水田芥时,侧斜的脸上露出燃烧的紫色火花一样的眼睛。他的法国妻子像国际志愿女护士似地在身边伺候着。也许那些朋友们是要替她采摘水田芥的。虽然这位妻子已经知道他死了,却非常奇怪,像一点儿也不知道似的。

  义士也参加行军啦。虽然由于处置他那七零五散了的躯体的医师的笨拙,义士能动弹的关节都像用木钉钉住的偶人,但是,他的双手仍和从前一样紧紧地握在胸前。我看他那样子,就像一边解数学新题,一边参加长征。麻生野樱麻佯装没看见义士眼里的紫色火花,不辞辛苦地护理他。如果没有她的服侍,说不定这位刚刚能走路的、步入老境的偶人战士,会猝然扑倒呢。不过,那位义士一听到歇息的号令,立刻就想躲到垂柳背后,稳稳当当地性交一场了。哈哈。

  如果做梦的人清醒而又理智地回顾一下的话,就会知道那场万次闪光灯照射下拍摄的慢镜头喜剧电影似的集会上的混乱,也是揭发和反对老板在各个领域进行大规模统治人的阴谋的山女鱼军团制造的大混战啊。请你回想一下把假牙当作响板来战斗的义士的英姿吧!

  但是,现在已不再是象征性的战斗了,山女鱼军团已经转入现实的进攻了。他们哩哩哩地呐喊着,要打倒最强大、最凶恶的敌人——老板。

  可是,我啊地大叫一声醒了。因为当我和森的灵魂得到解放的梦将要结尾时,突然撞在死胡同的墙上我被吓醒了。可怕的噩梦像荆刺一样扎进我醒来的肉体和精神,造成从梦中走向现实的痛苦的创伤。难道使我和森转换的宇宙精神也发自被山女鱼军团定为攻击目标的老板那里么?如果他就是给我和森带来转换的宇宙精神的话,我们又是怎么一回事啊?寒冷和击穿我的全身的冲击,使紧闭双眼的我震颤起来。一会儿,我感觉到我的面颊挨在被玻璃窗上的水滴沾湿的窗帘上,我才意识到现在我并不是站在宇宙的地狱面前,而是和森一同呆在小面包车里。从窗帘的边角上往外一看,远远的横滨港映入眼里,我们正在丘陵小区的拆毁了的一片旧房子的工地上。即将黎明的天空像遮着那层乳膜似的昏暗。在远远的海港上空,虽然也遮着乳膜,却已渗出了淡淡的红晕。那隆隆的地声似的声响,大概是因为丘陵背后通着公路吧。虽然我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前妻和她那位巨人弟弟的车子快速地穿过长途卡车的行列,在我的意识中一闪而过,但是,我用指尖把窗帘塞进窗框,又恢复了寒冷的暗夜。我静听着睡眠中的森的气息,也听着现在都属于我们的同伙的在小面包车里的假寐者的呼吸……。虽然我忘说了,可是,在那场梦中的山女鱼军团的长征里,你和你儿子都英勇地参加了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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