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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我们现在去哪儿?你们当中只有几个人知道,别人却不作声,这不民主!从前我一直干联络工作,可是,关于我们的计划却什么也不告诉我。这不仅不民主而且还是大男子主义啊……你们俩是山女鱼军团派来监视森和她、还有志愿调解人的吧。那么,就不要把我也当作监视对像啦,因为我也是革命党派的人啊!如果想以参加运动的资历长短来排挤我,岂不是官僚主义么!?”

  这时,干员型的在意想不到的责难之下,为难地用善良而又迟疑的口气回答那女学生道:

  “你说我们向你刮官僚主义风?怎么会有这种事呀。如果考虑到革命的总的前途的话,从前干过多少革命运动并没有以后能把运动坚持多久更重要啊。也就是说,只有年轻的党派成员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既然尊重你,怎么还会排挤你呀。……而且,我们在这些人当中是少数,怎么能执行监视的任务呀!我们只是为了掩护森和森的父亲“转换”的一对儿的下一步行动而来的志愿兵啊。”

  “从前也罢、今后也罢,我们不是都要以森为核心进行活动的么?从最初的袭击就与森共同战斗的你,怎么会感到受排挤呀?”

  因为志愿调解人也这样说她,女学生就把目光转向林,向他救援。我也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去一看,那位森已经蜷缩在座位上睡着了。和他“转换”前一样,仍然用臂肘保护着头顶,就像那块塑胶板还镶在上边似的。我看着森,虽然我已“转换”得比他年幼,但我毕竟是父亲,我感到有些事是必须说清楚的。于是,我把焦点定在山女鱼军团的那两个人身上,向他们问道:

  “请问,你们为什么自愿来掩护森呀?因为按照你们的年纪似乎比别人更不会相信我和森的转换呀。究竟是什么原因啊?”

  “道理是十分清楚的呀?因为我们被森和你这一对儿刚才的讲话感动了啊。至于对你所谓的转换是否相信,可以另当别论嘛。在场的六名山女鱼军团成员,全都被你和森的一对儿的讲话感动了。而且赞成你们所表达的意见,自愿协助你啊。”

  虽然我仍然将信将疑,保留着判断的权力;可是,狗脸儿也想让我感到干员型的讲的话对他们具有重要意义,死盯盯地瞪着我,他劝道:

  “在那里,我们混在年轻人当中,却只有我们被你们的讲话深深打动,当然令人费解了。其实是因为我们赞成你们对‘大人物A’统治人的计划的指责呀。我们是根据年轻人想不到的经验啊。‘大人物A’在战败之前,用军用飞机把黄金、白银、钻石从上海运到广岛,后来就遭到了原子弹。虽然他的党羽全军覆没,只有财产和‘大人物A’本人得救,但是,他也是饱尝了人类能够制造出来的最大限度的痛苦的幸存者了。他似乎打算以自己的力量建造与他遭受的痛苦相等的特大机构进行报复,所以拟定了十分庞大的统治人的计划呀。我们觉得你和森发表的‘大人物A’氏观,并非耸人听闻啊。”狗脸儿像他分析左翼运动家现状时常用的手法那样,明知对方知道那些事实,却为了履行试探共同基础的手续似的把那件事再表述一番,他就是利用这种手法讲起老板遭到辐射的事的。因为这是我过去从来未曾想过的条件,所以不禁茫然了。作用子却抓住我沉默的空当,提了一个颇有道理的问题。

  “如果说‘大人物A’在广岛看到了最大限度的恶,那么,他为什么不去构思能够与之相抵的最大限度的善啊?”

  “按照形式逻辑,倒是这样的。”干员型的拦住了她的话。

  “而且,正是这样才有可能到了最后要肯定‘大人物A’实现了最大的善呢。如果森在演讲中叙述的‘大人物A’的脚本能够实现,把它视为最大的善也并不过分啊。而且从脚本的各方面来看,诺贝尔和平奖都是稳拿的了。不过,这个善的实现就是‘大人物A’完成了对人的统治啊……。然而,对那些被统治也不感痛痒的人来说,‘大人物A’确实是庞大的善的机构的创始人和管理人了。而且,当他走向衰老乃至寿终正寝以后,只剩下他的庞大的机构留给后世时,他也就不再是统治者了。不过……”

  “不过!”狗脸儿车轮战似的接过话头儿。“不过,不能因此就短路地认为‘大人物A’开始就想完成巨大的善呀。其实,那大概像《浮士德》中的梅菲斯特,并没有谋划了那样巨大的恶就完成了巨大的善呀。他在自己希望实现的统治人的机构中没加进论理的因素啊。如果把话扯回到那件遭受辐射的经历上来的话,‘大人物A’并没有把形势的动荡当作恶呀。当然,他也不是把那当作善事的老好人啦。‘大人物A’把原子弹引起的一切当作人类所能完成的事业的范围的扩大了。既然别人能干那样规模大得吓人的事,我也能达到与之相当的规模,因为同样都是人干的事呀。一经如此浅显地解释,我豁然了。遭到过原子弹袭击而产生如此反应的人,以后只要是他能够想到的任何事情都会去干啦。如果干大规模的事业能与核爆炸相等的话,恐怕所有的人类的行当就都囊括在内了。如果说还有未包括在内的,那就一定是超过地球规模的了。我不是说‘大人物A’也把野心扩大到宇宙去了,他只想统治地球上的人,他还没装进思考宇宙现象的思想。”就在狗脸儿那样说时,我看见睡熟的森痛苦地扭动身子。我理解,那是寻求自我表现的折腾,睡着了的森的血、肉、膜、筋和骨,全都要表现它们所支持的精神的声音而蠕动着。这时,在我的心里,听到了与他那无声的呐喊发生了共振的声音。

  是么?那么,既然我们的转换来自宇宙精神和力量,我们就内含着超越“大人物A”的野心的超群的力量!

  像这样理解了他的内心呼喊的意思的我像这样,我理解了他的内心呼喊的用意,也理解了转换之后立刻就决心要袭击老板的森的行动的意义。如此说来,我重新又是森的难以动摇的同志了。既然有了这种自信,对身经百战的山女鱼军团老战士们志愿掩护森和我这转换了的一对儿的怀疑也就消失了。而且,到了这时我才发现把一向局限于我和森之间的转换变为向全人类开放的首批同志已经出现了。因此,我毫不踌躇,立刻明朗地开始了战略战术的探讨。

  “我从前主要负责给老板提供国外核情报。也提供过有关广岛和长崎的资料。但是,他连一次也没说过他自己受到辐射的事。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对今后的斗争具有什么意义?”

  “就连我和他建立关系以后,‘大人物A’也从未提过他自己遭到辐射的任何情况啊。”狗脸儿答道。听别人说,他从战败到美军占领期间似乎也宣扬过遭受辐射的情况。因为我也见到过常常因为回忆起那件事而讲出来的美国人啊。在有关广岛、长崎的报道受到管制的那个时期,也许他是受人指使,要利用这些在国际专利的交易中先发制人呢。不久,他就更加明目张胆地以遭受过辐射这个条件作为运动的动力,打算干一番轰动世界的事业了。虽然我仅仅是以翻译的身份列席了那时和“大人物A”保持来往的美国人和“大人物A”重开有关专利等问题的谈判时听到一些忆旧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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