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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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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将怎样具体实现啊?”我的妻子颇为认真地问道。森的父亲犹豫了一下,静默了。可是,他回敬似地瞥了我妻子几眼,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在嘴边翻弄,像要舔到一点儿咸味儿似地。他的某些细微的动作和森的母亲那么相像,简直是一对孪生儿。我们的孩子们的父母往往是很相像的,臂如我和妻子性交时就有近亲相奸的感觉。 “要通过音乐,通过音乐就能具体地实现那一目的!因为我们的孩子们耳朵都很好,把他们都培养成音乐家,把这所学校的整个机制都转到我们的孩子们的音乐上去!这里有一份印度音乐家写的手记,只要看看这部手记,就能明白我们的孩子们在这所学校里扮演什么角色,只要顺其自然地发展就能够成长为在社会上具有某种技能的人了。(森的父亲对未来的计划并未停留在单纯的想象上,而且已经着手准备了。他从唱片夹子里取出一份说明书,他大概很兴奋,先读了几行英语,然后又读译文给大家听。 I am always afraid when I play,I pray I can do justice to my guru,to my music……我在演奏时经常感到恐惧,我祈祷从宗教师的音乐中学会从事正当的工作。我在我们的音乐里感觉到了印度在各方面的富有,一个印度音符就反映了我们的民众在精神上的种种希望、反映了为了谋求生存而进行的不断的斗争。那是来自我们的寺院的各色各样的祈祷的音乐,也是来自流经圣街贝拿勒斯的恒河河边的生命的音乐,那音乐传遍各地,无处不在,我年幼时常常依靠这些颤抖的声音满足自己。我们的音乐替我们诠释了从幼年到死亡的全部创造过程…… “什么是宗教师?!什么是印度?什么是音符?如此莫明其妙的谬论,如此大放厥词,面对如此疲倦、稀里胡涂地静坐那里的孩子们如此演讲,你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刚才一直怯生生地蜷缩着的面色浅黑、肥得结结实实像个小型坦克似的母亲抡起双臂叫嚷起来。没涂口红的嘴唇像锈铁一样发黑,可是刚才紧闭的嘴里却是鲜红,一张嘴就像火苗要从黑洞中窜出来。她就是萨姑娘的母亲,是个寡妇。她长得像小型坦克却善于化妆,戴上假发髻,头部比普通人要大两倍,我曾经见过她走上电车,露出几乎要在暮色中溶解似的、别人看不出她的瞳孔在哪里的眼神去上班。 “为了结束对我们的孩子们的特殊待遇和编排在特殊班级而开会讨论砸烂特殊班级的差别时,你来过一回,我还以为你是靠得住的人,可是你不是再也没有来么!你在说什么!?你说要把我们的孩子们造就成音乐人材?像我的萨姑娘那样听力差的怎么办?在特殊班里还搞差别么?你不要瞧不起人!为了你的叽哩咕噜①,你祈祷吧,别弄错了!去感受电视播音员的屁股有多么丰满吧,你这个色迷鬼!” -------- ①前面说到的印度宗教师原文为guru,音为咕噜,所以书中谐音为叽哩咕噜。 那位自称曾担任过体育教师的校长,式的会,有的家长领孩子去撒尿,有的孩子可怜巴巴地失禁了,为了给他们收拾而乱做一团。 “您这话在教室里说可不合适!萨姑娘她妈,你不能想一想么?”班主任女教师说时不仅针对那位母亲,也是要牵制那位难对付的森的父亲。萨姑娘的母亲默不做声了,森的父亲似乎也不想恢复他的演讲了。 我一边等待儿子和妻子从厕所回来,一边祈祷不要被森的父亲发现,在教室的角落上悄悄地站着。萨姑娘的母亲不再叫骂了,女教师却独霸论坛,大概在讲述由于萨姑娘听力差而要改革现行的授课安排,那是她的不变的主题。忽然,一位弯腰屈膝的男老师的深眼窝里的眼珠子死盯盯地注视着已经失去了劲头儿的、由于在昨天的奋战中受伤而一直默默地抚摸缠在左手腕上的绷带的森的父亲。当那位男教师终于下了决心,站起来向前探着身子要跟森的父亲说话时,森的父亲却像故意甩开他似的忽然向刚才没加理睬的我打起招呼。 “我和森再也不来这个学校了。我曾经考虑过不仅要改革特殊班,而且也考虑过改革学校的整个机构。但是,没有改革的希望啦。我和森再也不来这学校了。没有一个人把我们的孩子们当做特殊的使命来接受呀……” 森的父亲大踏步地经过像丧家犬似地垂头丧气的男班主老师身旁,向他儿子走去,森却独坐在那里悄悄地滴嗒尿。森的父亲匆忙收拾,我和妻子领着孩子从他们身后走出教室。 “森的父亲那样大吵大嚷,大概不会再上学来了。今后可怎么办呀?” “也许为了把森培养成音乐家而去寻找宗教师吧。” “你以为森的父亲的话是胡说么?我可觉得他是认真的,一切都那么认真。” “是真心的,真心的!”我儿子也说。 自那以后,一晃过去了九个月的一个冬夜。在送快递信件的走后很久,又送来了两封信。一封是裁开稿纸用粘胶带粘制的信封,上面只写着我的名字,连先生、台启之类也没写,那是死猴儿的来信。信封里装着三张就业考试后不拟采用的通知单,浅草信用金库、报刊摘要社、以及一家为升学划分数的某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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