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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茶的价钱各地有所不同,平均起来大约一杯十日元。只要喝一杯茶,坐多长时间都没关系,自由自在,和日本的酒吧茶馆不同。

  茶哈内是个奇妙的场所。全土耳其的茶哈内一般都把建国之父、民族英雄凯末尔(注:Kemal Atatürk(1880 或1881-1938)土耳其共和国的缔造者,第一任总统。)的肖像挂上墙壁最佳位置。不过人们在茶哈内一般不会做有利于国家的光彩事情。他们的行为只有两种,即聊天或赌博。靠什么为生不清楚,反正老大不小之人从一大清早就一个接一个聚拢在茶哈内,打牌、打土耳其式麻将、或天南地北闲聊。当然清一色是男人。顾客和店员统统是男人。倘女人进入这里,说不定成为一个问题,我想。

  我们虽是异邦人,但无论进哪一家茶哈内——哪怕地处穷乡僻野——都没有不受欢迎。在希腊乡下走进咖啡馆,聚在那里的当地老伯们时不时以极其冷漠的眼神逼视我们(特别是在希腊旅游胜地,倾向于把游客用的咖啡馆和当地老伯姓用的咖啡馆分开。进错了,气氛就很尴尬。而在土耳其从未有此遭遇。相反,在乡下,店主人由于感到希罕,第二杯甚至分文不取。邻桌的顾客有时也招待我们。土耳其人总的说来热情好客。只是,在后一种情况下往往聊起来话长,好意姑且作为好意接受,尽量敬而远之则是明智的)。

  松村君出去拍摄时间里,我常在茶哈内观看土耳其式麻将。这东西介于中国式麻将和桥牌之间。数字使用算术数字,1、2、3、4……直至13。牌为多米诺骨牌大小,分红、蓝、黄、绿四种,码在两层木制牌架上,置于手边。然后从牌堆里拿出一个出牌。别人也可以叫。同麻将一样。但丢掉的牌接二连三码得很快,搞不清此前丢了什么。细微之处的名堂还没最后弄清,反正一个人牌凑齐了就一局终了。“嘿嘿嘿,对不起啊”、“混小子,还真有两下子,本来我也不错”——这种气氛和日本的麻将馆一个样。其中也有气呼呼扔牌的缺乏教养的人。没有得分棒,由记录员记入得分表。这个也和桥牌相同。钱恐怕多少要花一点的。一边换茶一边没完没了玩下去,看的人也看不够,除了我后面还有百看不厌的人。这个世上,大凡人做的事哪里都大同小异。

  正看得出神,旁边一个老伯问我“日本也有同样玩法吗?”我回答“有的。”于是皆大欢喜。看情形有可能叫我也上场,于是赶紧付了茶钱离开。不管怎么说,总不能来土耳其玩麻将。

  总之这就是茶哈内。

  茶倒进小玻璃杯里端来。杯下有杯托,茶匙也有。一开始杯烫得没法用手拿。要等凉一凉才喝。起初我以为热红茶放在玻璃杯里未免不够合理,但看惯了以后,觉得杯里的热红茶颜色实在漂亮。杯底沉淀着一点茶叶。我喜欢不放糖喝。味道清冽而芳香。

  没见过冰红茶。土耳其即使热得冒汗的时候,这滚烫滚烫的茶也照样好喝得不可思议。不怎么想喝凉东西。走到树荫下“呼”地出一口气,然后喝温茶。土耳其茶本来是普普通通的红茶。然而奇怪的是,土耳其茶就是土耳其茶,而不是红茶。原因不晓得。土耳其茶是土耳其茶味,红茶是红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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