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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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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那里吃?” “不不,我的房间报废了。电冰箱一命呜呼,餐具也几乎荡然无存。做不成饭菜。” “知道。”她说。 “知道?” “嗯,不是收拾得很整齐吗?” “你收拾的?” “当然。不行么?今早上班顺路前去送另一本书,发现门掉了,里面乱七八糟,就打扫一下,上班倒是晚了点儿。也算是对你招待的回报吧。帮倒忙了?” “哪里哪里,”我说,“实在求之不得。” “那,傍晚6点10分左右能来图书馆门前接我?只有星期日6点闭馆。” “好的。”我说,“谢谢。” “不客气。”说罢,女孩放下电话。 我正在寻找吃饭时穿的衣服,胖女郎从卫生间出来,我把毛巾和浴巾递给她。女郎接过却是不动,在我面前伫立片刻。洗过的头发紧紧贴着额头和脸颊,尖尖的耳朵从中直挺挺竖起,耳垂上仍戴着金耳环。 “总是戴着金耳环洗澡?”我问。 “那自然。上次不是说过么?”女郎答道,“绝对掉不下来。别担心。喜欢这耳环?” “是不错。”我说。 卫生间晾着她的内衣、裙子和衬衫。粉红色胸罩粉红色三角裤粉红色裙子粉红色衬衫。泡在浴糟里一瞧见这些物件,两个太阳穴便一剜一剜地作痛。我本来就不喜欢什么内衣长筒袜晾在卫生间里。原因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喜欢。 我三下五除二洗了头发,洗了身体,刷了牙,刮了须。而后走出卫生间拿浴巾擦干身体,穿上裤头和长裤。尽管卤莽的行动接二连三,但腹部伤痛却比昨天轻了许多。洗澡前我甚至想不起还有伤口在身。胖女郎坐在床上,一面用风筒吹头发一面继续看巴尔扎克。窗外细雨依然,没有止息的迹象。如此目睹卫生间晾的内衣,床上坐着女孩用风筒吹发看书,外面细雨飘零的时间里,我恍若回到了几年前的婚姻生活。 “不用风筒?”女郎问。 “不用。” 风筒还是妻子离家出走时留下的。我头发短,用不着吹风。我坐在她身旁,背靠床头闭起眼睛。一闭眼,黑暗中便有各种颜色时闪时灭。想来,我足有好几天没像样睡过觉了,每次躺下都有人来把我叫醒,以致现在一合眼皮,顿时睡意急不可耐地将自已拖进深重的黑暗,犹如夜鬼之手企图把我拉入暗处。我睁开眼睛,双手搓脸。由于时隔好久才洗脸刮须,皮肤紧如鼓面。搓脸简直像在搓别人的脸。被蚂蝗叮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痛。想必两条蚂蝗没少吸我的血。 “嗳,”女郎把书放在一边,“真的不想让人喝精液?” “现在不想。” “没那个情绪?” “嗯。” “不想同我睡觉?” “现在不想。” “嫌我胖?” “哪里,”我说,“你的身子十分诱人。” “那干吗不想睡?” “不明白。”我说,“原因我不明白。总觉得现在不该同你睡。” “是出于道德上的原因?还是因为违背你的生活伦理?” “生活伦理。”我重复一句。这四个字眼很是不同凡响。我眼望天花板思索了一会。 “不,不是,不是那么回事。”我说,“两码事。可能近乎本能或直感吧。或者同我的记忆倒流有关。很难解释清楚。其实我现在极想同你睡觉,但有某种东西从中作梗,说眼下不到时候。” 女郎胳膊支在枕头上凝视我的脸。 “不是说谎?” “这方面是不说谎的。” “真那样想?” “那样感觉。” “可有证据?” “证据?”我愕然反问。 “就是说可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相信你想同我睡觉?” “已经勃起。”我说。 “看一眼!” 我略一迟疑,终归还是脱掉裤子亮相。我实在筋疲力尽,无心继续争辩,况且我已不久人世。 “唔。”女郎看着我说,“可以摸摸?” “不行。”我说,“作为证据总可以了吧?” “也罢,算啦!” 我提起了裤子。外面传来重型卡车从窗下缓缓驰过的声响。 “什么时候返回你祖父那里?”我试着问。 “睡一会,等衣服干就走。”女郎说,“水要到傍晚才能消,消了才好再经地铁返回。” “这种天气晾衣服,得等到明天才能干。” “真的?”她说,“那如何是好?” “附近有家自动洗衣店,去那里烘干就是。” “可我没出门衣服啊!” 我歪头想了想,但想不出好办法。结果只好由我跑去自动洗衣店把她的衣服扔进烘干机。我走进卫生间,将她的湿衣服塞入德意志航空公司的塑料袋。然后从剩的衣服中挑出橄榄绿短裤和蓝色带扣开领衫穿了。鞋穿的是茶色皮鞋。这么着,剩给我的宝贵时间的几分之一便将在自动洗衣店那寒伧的电镀椅上毫无价值地消耗掉。时间已指向12点17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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