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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第31章 冷酷仙境(出站口、警察、合成洗衣粉)

  从管道出口到青山一丁目车站,没有多远的距离。我们走在地铁轨道上,电车来时就躲在立柱后面等它通过。车内光景历历在目,而乘客对我们则不屑一顾。地铁乘客没有人往窗外张望。他们或看报纸,或干脆怔怔发呆。地铁无非是便于人们在都市空间移动的权宜性工具而已。任何人都不会为乘地铁而满怀欣喜。

  乘客数量不很多。几乎无人站立。虽说上班高峰已经过去,但依我的记忆,上午10时后的银座线该更挤些才是。

  “今天星期几?”我问女郎。

  “不知道,从来不理会星期几。”女郎回答。

  “就平日来说,乘客未免过少。”我摇了摇头,“说不定星期天。”

  “星期天又怎么?”

  “怎么也不怎么,星期天不外乎星期天。”我说。

  地铁线路比预想的好走得多。坦坦荡荡,无遮无拦。没有信号,没有车辆,没有街头募捐,没有醉汉。墙壁的荧光灯以适当的亮度照明脚下,空调器保持空气的清新。至少比地下那霉烂气味强似百倍,无可挑剔。

  最先从身旁通过的是开往银座方面的电车,其次开往涩谷的疾驰而过。走到青山一丁目站旁时,从立柱背后窥视了站台情况。如果正在地铁线路行走时被站务员逮住,那可是件麻烦事,因为想不出如何解释才能使对方相信。站台最前头有一架梯子,翻越栅栏估计轻而易举。问题只是怎样避开站务员的视线。

  我们站在立柱后面,静静看着开往银座方面的电车停进站台,开门放客,又载上新的乘客后关门。列车长下到站台,确认乘客上下情形,又上车关门。发出开车信号。电车消失后,站务员便不知去了何处,对面站台也已不见站务员身影。

  “走吧。”我说,“别跑,要装得若无其事,跑会招致乘客的怀疑。”

  “明白。”

  两人从立柱背后走出,快步走到月台的这边一头,然后装出习已为常且毫无兴致的样子爬上铁梯,跳过木栅栏。有几个乘客看见我们,露出费解的神情,想必怀疑我们担当的角色。无论怎么看,我们都不像是地铁有关人员。满身污泥,裤子裙子湿得一塌糊涂,头发乱蓬蓬一团,眼睛被灯光晃得直流泪。如此人物当然不会被看成地铁工作人员,可是究竟又有谁会乐此不疲地在这地铁线路上行走呢?

  不等他们得出结论,我们已三步两步穿过站台,朝出站口走去。走到跟前才意识到没有车票。

  “没票。”我说。

  “就说票丢了,付钱补票可以吧?”女郎道。

  我向出站口的年轻站务员说票弄丢了。

  “好好找过了?”站务员说,“衣袋左一个右一个的,再找一遍试试?”

  于是我们在出站口前装出把全身上下摸遍的样子。这时间里站务员不无疑惑地定定注视我俩的装束。

  还是没有。我说。

  “从哪里上的?”

  涩谷。我回答。

  “花了多少钱,从涩谷到这里?”

  “忘了,”我说,“大概不是120元就是140元。”

  “记不得了?”

  “想问题来着。”

  “真从涩谷上的?”站务员问。

  “开进这站台的不都是涩谷始发的吗?如何骗得了人!”我提出抗议。

  “从那边的站台来这边也是可能的。银座线相当长的嘛。比方说可以从津田沼乘东西线到日本桥,从那里换车来这里。”

  “津田沼?”

  “比方说。”站务员道。

  “那么津田沼到这里多少钱?照付就是。这总该可以了吧?”

  “从津田沼来的?”

  “哪里,”我说,“根本就没去什么津田沼。”

  “那为什么要照付?”

  “你不是那么说的么?”

  “所以我不是说打比方吗?”

  此时又开来一列电车,下来20多个乘客,通过出站口走到外面。我看着他们通过。没一个人丢票。随后我们重新开始交涉。

  “那么说,从哪里付起才能使你满意?”我问。

  “从你上车那里。”站务员说。

  “所以不是从涩谷吗?”

  “却又不记得票价。”

  “忘了嘛,”我说,“你可记得麦当劳的咖啡价格?”

  “没喝过什么麦当劳的咖啡。”站务员说,“纯浪费钱。”

  “打个比方嘛,”我说,“就是说这类琐事是很容易忘记的。”

  “反正丢票的人总是往少报,全都到这边站台说是从涩谷来的,无一例外。”

  “所以不是说从哪里起算都照付就是么?你看从哪里起算合适?”

  “那种事我如何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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