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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不,不是,夜鬼一般上不到地面,即使上来也有气味留下。”

  “气味?”

  “像鱼像烂泥那样的土腥昧。不是夜鬼下的手。估计和搞乱你房间的是同一伙人。手法也相似。”

  “有可能,”说着,我再次环视房间:被掀翻的桌前,一盒回形针四溅开来,在荧光灯下闪闪生辉。以前我就对回形针有些耿耿于怀,便装出察看地板的样子,抓一把揣进裤袋。

  “这里有什么重要东西?”

  “没有。”女郎道,“放在这里的几乎全是无足轻重的玩艺儿,账簿啦收据啦不很重要的研究资料啦等等。没什么怕偷的。”

  “夜鬼干扰器可平安无事?”

  柜前散乱堆着好多零碎物品,有手电筒有收音机有闹钟有胶带切刀有瓶装止咳糖浆,林林总总。女郎从中挑出一件紫外线探测仪样的小仪器,反复按了几下开关。

  “不要紧,完全能用。它们肯定以为是什么闲杂东西。而且这仪器的原理十分简单,小摔小打根本不碍事。”

  随后,胖女郎走去墙角,蹲在地上打开插座盖,按下里边的小电钮,起身用手心悄然推了一下墙壁。墙壁随之敞开电话号码簿大小的空间,闪出状似保险柜的东西。

  “喏,这样一来就找不到了吧?”女郎不无得意地说着,调整4位号码,打开保险柜的门,“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摆上桌面好么?”

  我忍住伤痛,把四脚朝天的桌子重新放好,拿出保险柜里的东西,在桌面摆成一排:有缚着胶皮带的足有5厘米厚的一叠存款折,有股票和证书,有200万到300万元现金,有装进布袋的沉甸甸的重物,有黑皮手册,有茶色信封,她把信封中的东西倒在桌子上。原来是旧欧米伽手表和金戒指,欧米伽的玻璃表盘布满细小的裂缝,已整个变得焦黑。

  “父亲的遗物。”女郎说,“戒指是母亲的,其他烧得精光。”

  我点点头。

  她把戒指和手表装回茶色信封,抓起一捆钞票塞入衣袋。“真的,早都忘记这里还有现金了。”说罢,她解开布袋,取出一包用旧衬衣团团包着的东西,打开来给我看:一支自动手枪,从古旧式样来看,显然并非玩具,而是打实弹的真家伙。对枪我所知无多,估计是布朗宁或贝莱特。枪身旁有一支备用枪筒和一盒子弹。

  “枪打得可好?”

  “何至于,”我吃了一惊,“摸都没摸过。”

  “我可有两手哩!练了好几年。去北海道别墅时一个人在山里射击,10米左右的距离,明信片大小的目标保准穿透。厉害吧?”

  “厉害。”我说,“这玩艺儿从哪里搞来的?”

  “你真是个傻子,”女郎显得不胜惊愕,“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手到擒来,这点都不知道?不过反正你不会用,我带着好了,可以吧?”

  “请请。只是黑乎乎的,希望你别错打到我身上才好。再增加一处伤口,站恐怕都站不稳了。”

  “哎哟不要紧的,放心就是。我这人做事滴水不漏。”说着,她把手枪揣进上衣袋。也真是奇怪,她的衣袋任凭揣多少东西都一点也不见鼓涨,也不扭曲变形。可能有什么特殊机关,或者仅仅由于手工精良。

  接下去,女郎翻开黑皮手册正中那页,在电灯下神情肃然地盯视多时。我也往上面瞟了一眼,但见排列的全是莫名其妙的暗号和字母,我能看懂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这是祖父的手册,”女郎说,“上面的暗号只有我和祖父才看得明白。记载的是预定事项和当天发生的事。祖父告诉我,每当有为难之处,就看这手册。喔——等等。9月20号你分类运算完了数据,是吧?”

  “是的。”我回答。

  “上面有①这个标记。大概指第一阶段吧。此后30号夜间或10月1号早上你结束了模糊运算。不错吧?”

  “不错。”

  “这是②,第二阶段。其次,呃——10月2号正午,这是③,写道‘程序解除’。”

  “原定2号正午见博士,想必在那里解除为我编制的特殊程序,以免世界完蛋。然而情况整个发生了变化。博士有可能遇害,或被拉去什么地方。这是当务之急。”

  “等一下,再往下看看,暗号复杂得很。”

  她看手册时间里,我整理了背包,把手电筒电池换成新的。立柜里的雨衣和长筒鞭都被胡乱扔在地板上,所幸并未损坏到不堪使用的程度。倘若过瀑布时不穿雨衣,无疑将淋成落汤鸡,冷到心里去。若身上发冷,伤口势必再度作痛。接着,我拾起一双同样扔在地板上的女郎粉红色的运动鞋装进背包。表盘的数字告诉我已时近半夜12点。到程序解除的最后期限正好还有12个钟头。

  “往下是专业性相当强的计算,什么电器量、溶解速度、抵抗值、误差之类,我看不懂。”

  “看不懂的跳进去,时间不多了,”我说,“只挑能看懂的看,解读一下暗号好么?”

  “没必要解读。”

  “为什么?”

  她递过手册,指着那部分。那里什么暗号也没有,只有一个大大的×和日期时刻,较之周围几乎要用放大镜才看得清的密密麻麻的小字,这个×实在大得出格,加之形状的失调,愈发给人以不祥之感。

  “这大概指的就是最后期限吧?”她说。

  “想必。恐怕也就是。假如③解除程序,那么不至于出现这个×。问题是程序因某种原因未能解除,反而迅猛发展,终于导致×印的出现,我想。”

  “那么就是说我们无论如何得赶在2号正午之前面见祖父喽?”

  “如果我的推测正确的话。”

  “能正确么?”

  “能吧。”我放低声音。

  “就算是吧。还有多少时间?”女郎问我,“到世界完蛋或宇宙爆炸之时?”

  “35个小时。”我说。无需看表,不过是地球自转一周半的时间,这时间里,可接到2次晨报和1次晚报,闹钟可响2回,男人们可刮2遍胡须,运气好的人可性交2场至3场。36小时的用场无非如此而已。假定人活70,也就是人生的1/17033。而这36个小时过后,某种状况——大概是世界尽头——就要到来。

  “往下如何行动?”女郎问。

  我从立柜前躺着的急救箱里找出止痛药,连同水筒里的水一起吞下,背起背包。

  “下地道,别无选择。”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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