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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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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谈一下城市——我出生、成长、并且第一次同女孩睡觉的城市。 前面临海,后面依山,侧面有座庞大的港口。其实城市很小。从港口回来,如果驱车在国道上急驰,我是概不吸烟的。因为还不等火柴擦燃车便驰过了市区。 人口7万略多一点,这个数目5年后也几乎没变。这些人差不多都住在带有小院的二层楼里,都有小汽车,不少家有两辆。 此数字并非我的随意想象,而是市政府统计科每年底正式发表的。拥有二层小楼住房这点确实够开心的。 鼠的家是三层楼,天台上还带有温室。车库是沿斜坡开凿出来的地下室,父亲的“奔驰”和鼠的“凯旋TRM”相亲相爱地并排停在那里。奇怪的是,鼠家里最有家庭气氛的倒是这间车库。车库甚是宽敞,连小型飞机都似乎停得进去。里面还紧挨紧靠地摆着型号过时或厌弃不用的电视机、电冰箱、沙发、成套餐具、音响、餐柜等什物。我们经常在这里喝啤酒,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对鼠的父亲,我几乎一无所知,也没见过。我问过是何等人物,鼠答得倒也干脆:年纪远比他大,男性。 听人说,鼠的父亲从前好像穷得一塌糊涂,此是战前。战争快开始时他好歹搞到一家化学药物工厂,卖起了驱虫膏。效果如何虽颇有疑问,但碰巧赶上战线向南推进,那软膏便卖得如同飞了一般。 战争一结束,他便把软膏一古脑儿收进仓库,这回卖起了不三不四的营养剂。待朝鲜战场停火之时,又突如其来地换成了家用洗涤剂。据说成分却始终如一。我看有这可能。 25年前,在新几内亚岛的森林里,浑身涂满驱虫膏的日本兵尸体堆积如山;如今每家每户的卫生间又堆有贴着同样商标的厕所用管道洗涤剂。 如此这般,鼠的父亲成了阔佬。 当然,我的朋友里也有穷人家的孩子。他的父亲是市营公共汽车的司机。有钱的公共汽车司机也未必没有,但我朋友的父亲却属于穷的那一类。因为他父母几乎都不在家,我得以时常去那里玩。他父亲不是开车就是在赛马场,母亲则一天到晚打短工。 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成为朋友是由一段小小的插曲引起的。 一天午休我正在小便,他来我身旁解开裤口。我们没有交谈,差不多同时结束,一起洗手。 “喂,有件好东西。”他一边往裤屁股上抹手一边说: “噢。” “给你看看?”他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我。原来是女人的裸体照,其中间部位竟插着一个瓶子。“厉害吧?” “的确。” “来我家还有更厉害的哩!”他说。 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 这城市里住着各种各样的人。18年时间里,我在这个地方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它已经在我心中牢牢地扎下根,我几乎所有的回忆都同它联系在一起。但上大学那年春天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却从心底舒了口长气。 暑假和春假期间我都回来这里,而大多靠喝啤酒打发日子。 29 大约有一个星期,鼠的情况非常不妙。或许由于秋日临近,也可能因为那个女孩的关系。鼠对此只字不吐。 鼠不在时,我抓住杰寻风摸底: “喂,你说鼠怎么了?” “这个——,我也莫名其妙。莫不是因为夏天快要完了?” 随着秋天的降临,鼠的心绪总是有些消沉。常常坐在餐桌旁呆愣愣地看书,我向他搭话,他也只是无精打采地应付了事。而到暮色苍茫凉风徐来四周氤氲几丝秋意的时分,鼠便一下子停止喝啤酒,而气急败坏似地大喝冰镇巴奔威士忌,无尽无休地往桌旁自动唱机里投放硬币,在弹子球机前手拍脚刨,直到亮起警告红灯,弄得杰惶惶不安。 “怕是有一种被抛弃之感吧,心情可以理解。”杰说。 “是吗?” “大家都一走了之。有的返校,有的回单位。你也是吧?” “是啊。” “要理解才行。” 我点点头。”那个女孩呢?” “不久就会淡忘的,肯定。” “有什么不愉快不成?” “怎么说呢?” 杰含糊一句,接着去做他的事。我没再追问,往自动唱机里投下枚硬币,选了几支曲,回桌旁喝啤酒。 过了10多分钟,杰再次来我跟前问: “怎么,鼠对你什么也没说?” “嗯。” “怪呀。” “真的怪?” 杰一边反复擦拭手中的玻璃杯,一边深思起来。 “应该找你商量才是。” “干嘛不开口?” “难开口嘛。好像怕遭抢白。” “哪里还会抢白!” “看上去像是那样,以前我就有这个感觉。倒是个会体贴人的孩子。你嘛,怎么说呢,像是有毅然决然的果断之处,…… 可不是说你的坏话。” “知道。” “只不过是我比你大20岁,碰上的晦气事也多。所以,怎么说好呢……” “苦口婆心。” “对啦。” 我笑着喝口啤酒: “鼠那里由我说说看。” “嗯,那就好。” 杰熄掉烟,转身回去做事。我起身走进厕所,洗手时顺便照了照镜子,然后又快快地喝了瓶啤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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