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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这——没听说啊……”她声音里不含任何感情,如实口述那里现存的事实而且。

  不管怎么说,11点久美子都没上班情况非同、寻常。出版社编辑部那种地方上下班时间一般是颠三倒四,但久美子在的出版社不然。她们办的是健康和自然食品方面的杂志,有关撰稿人、食品公司、农场和医生们全都是早早起床工作一直忙到傍晚那类人。因此久美子和她的同事们也都与其协调一致,早上9点全体准时上班,除去发稿忙的时候平日6点为止。

  放下电话,进卧室大致检查一遍久美子挂在立柜里的连衣裙、衬衫和西装裙。如果离家出走,她该拿走自己的衣服。当然我并不—一记得她的所有衣服。自己有什么都稀里糊涂,不可能记清别人的服装细目。不过,因为时常把久美子的衣服拿去洗衣店又拿回,所以大体把握她经常穿什么衣服惜爱什么衣服。而且据我记忆,她的衣服基本集中在这一处。

  况且久美子也没有更多时间拿走衣服。我再次准确回忆她昨天早上离家时的情形——穿什么衣服,带什么包。她带的只是上班时常带的挎包。里面满满塞着手册、化妆品、钱夹、笔、手帕、纸巾等物,根本容纳不进替换衣服。

  我打开她的抽屉柜查看。抽屉里整整齐齐放着服饰、袜子。太阳镜、内衣、运动衫等等,怎么也看不出少了什么。内衣、长简袜倒有可能放进挎包。但转念想来,那东西随便在哪儿都买得到,用不着特意带走。

  接着去浴室再次检查化妆品抽屉。也没有什么明显变化,里面仍密密麻麻塞满化妆品和饰物之类。我打开那个基督奥迪尔牌花露水瓶盖,重新闻了闻。气味一如上次,一股极有夏日清晨气息的清芬。我又想起她的耳朵和白皙的背。

  折回客厅,我歪倒在沙发上,闭目侧耳倾听。但除了时钟记录时间的音响,不闻任何像样的声籁,不闻汽车声不闻鸟鸣声。往下我便不知如何是好了。我拿起听筒,拨动号码盘,再次往她单位打电话。但想到仍会是那个女孩接电话,不由心里沉沉的,遂中途作罢。但这样一来,我就没任何事可做了。唯一可做的就是死等下去。说不准她将我甩了——理由不得而知。总之这是能够发生的事。问题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至于全然一声不吭,久美子不是那种人。就算弃我而去,也该尽量详尽地告诉我她何以如此。对此我几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也可能走路时遭遇意外。被汽车撞倒送去医院也未可知,且昏迷不醒而接受输血。想到这里,我胸口怦怦直跳。可是,她挎包里有驾驶证、信用卡和家庭住址。就算万一发生这类事,医院或警察也会往家里联系。

  我坐在檐廊里怅然望着庭院。其实我什么也没望。本打算想点什么,但精神无法集中在特定一点上。我反反复复回想拉连衣裙拉链时见得的久美子的背,回想她耳畔的花露水味儿。

  1点多时电话铃响了。我从沙发站起拿过听筒。

  “喂喂,是冈田先生府上吗?”女子语声。加纳马尔他。

  “是的。”我应道。

  “我叫加纳马尔他。打电话是为猫的事……”

  “猫?”我怔怔地一声,我早已把什么猫忘去脑后。当然马上想了起来。只是觉得仿佛远古的事了。

  “就是太太正找的那只猫。”加纳马尔他说。

  加纳马尔他在电话另一头揣测什么似地沉默有时。或许我的声调使她察觉到什么。我清清嗓子,把听筒换到另一只手上。

  加纳马尔地道:“我想猫是再也找不到了,除非发生奇迹。最好还是别再找了,尽管令人惋惜。猫已经离去,恐怕一去不复返。”

  “除非发生奇迹?”我反问。但没有回答。

  加纳马尔他长时间缄口不语。我等待她开口。可是无论怎样侧耳细听,听筒也连个呼吸声都没有。在我开始怀疑电话出故障的时候,她好歹开口了。

  “冈田先生,”她说,“这么说或许不无冒昧:除了猫,其他没有什么需我帮忙的吗?”

  对此没办法马上回答。找靠墙握着听筒。语句出口需要一点时间。

  “有很多事还弄不清楚。”我说,“清楚的事还一样都没掌握,只是在脑袋里想。总之我想老婆离家去了哪里。”接着我把久美子昨天夜未归宿和今早没去上班的事告诉了加纳马尔他。

  加纳马尔他似乎在电话另一端沉思。

  “这想必是让人担心,”有顷,加纳马尔他说道,“此刻我还无可奉告。不过为时不久,很多事情就会逐渐明朗起来。眼下唯有等待。滋味是不好受,但事情本身有个时机问题,恰如潮涨潮落。谁都不可能予以改变,需等待时只有等待而已。”

  “加纳马尔他小姐,猫的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也知道不该这样讲话——但我现在确实没心绪听堂而皇之的泛泛之论。总的说来,我已一筹莫展,真的一筹莫展。而且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完全不知所措。我需要的是具体的事实,哪怕再微不足道。知道吗?就是可看可触的事实。”

  电话另一端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动静。不太重,大约是钢球什么的滚落地板的声响。随即又像有什么东西在磨擦,很像手指挟一张绘图纸猛然往两边扯拉。声音距电话似乎不太远也不很近。但加纳马尔他则好像对声响没特别介意。

  “明白了。需要具体的对吧?”加纳马尔他以平板板的声音说。

  “是的,尽可能具体的。”

  “等电话。”

  “电话现在也一直在等啊。”

  “大概一个姓名发音以‘O’开头的人马上有电话打来。”

  “那人可晓得久美子什么消息?”

  “我很难明白到那种地步。您不是说哪怕什么都好只是想知道具体的么,所以才这么说给您。还有一点:半月或许持续一段时间。”

  “半月?”我问,“就是天上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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