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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一度僵硬的深山身体,随著时间的过去徐徐放鬆力量。就像篮球的气消掉时那样。她的食指继续压在男人脖子上的一点,让他的身体趴庄书桌上。他的脸以文件当枕头,朝侧面伏在桌上。眼睛露出吃惊般的表情张开著。好像最后目击了什么非常个可思议的东西那样。并没有畏怯,也没有痛苦。只是单纯的惊讶而已。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但发生什么,却无法理解。那是痛呢?是痒呢?是快感呢?还是什么的啟示呢?连这都不清楚。世界上有各种死法,但可能没有像这样轻鬆的死法吧。

  对你来说这死法未免太轻鬆了,青豆这样想著皱起眉头。未免太简单丁。我或许应该用五号铁杆把你的肋骨敲断雨三根,让你充分尝到痛苦的滋味,然后才慈悲地放你死去。因为你是个适合那样惨死法的鼠辈浑蛋。因为那是你实际上对你太大所做的事情。不过很遗憾,我没有做那选择的自由。让这个男人,神不知鬼不觉,迅速确实地离开这个世界,是我被赋子的使命。而我现在已经完成这个使命。这个男人刚才还好好活著。现在却死了。连本人都还没发现,就已经跨过分隔生与死的门襤了。

  青豆等了整整五分鐘,纱布压著伤口。以不会留下指痕程度的力道,耐心地等。在那之间她的眼睛没有离开手錶的秒针。漫长的五分鐘。令人感觉像要永远继续的五分鐘。只是现在如果有人打开门进来,而且看到她正一手拿著细长的兇器,用手指压著男人脖子的话,一切就完了。没有可以狡辩的餘地。服务生可能来收咖啡壶。现在就可能会来敲门。但这却是不能省略的重要的五分鐘。她静静地深呼吸让神经镇定下来。不能慌张。不可以丧失冷静。必须保持平常冷酷的青豆才行。

  听得见心臟的鼓动。随著那鼓动,杨纳杰克的《小交响曲》,开头的鼓号齐奏在她脑子里响起来。微风无声地吹过波西米亚的绿色草原。她知道自己正分裂成两个。一半正极其冷酷地继续压著死者的脖子。另外一半却非常害怕。她想把一切的一切都丢开,立刻从这个房间逃出去。我在这里,同时不在这里。我同时在两个地方。虽然违反爱因斯坦的定理,但没办法。这是杀手的禪。

  五分鐘终於过去。但青豆为了小心而再增加一分鐘。再等一分鐘吧。越急的事,最好要越小心谨慎。那沉重的一分鐘怎么还没结束?她安静忍耐。然后手指慢慢离开,以笔型小手电筒查看伤口。连蚊子咬过程度的痕跡都没留下。

  从那脑下部的特别一点用极细的针插所造成的,是酷似自然死的死。一般医师的眼里怎么看应该部只会以为是心臟病发作。正在书桌前工作之间,突然心臟病发作,就那样断了气。因为过劳和紧张。看不出什么不自然的地方。没有解剖的必要。

  这个人物虽然很能干,但有点工作过度。虽然收入很高,但死掉也用不到了。就算穿Armani的西装、开Jaguar汽车,结果还不是和蚂蚁一样?工作、工作、无意义地死去。他曾经存在这个世界的事终究也会被忘记。可惜还年轻,人家可能会这样说,也可能不会这样说。

  青豆从口袋拿出软木栓,把针的尖端刺上。重新把那纤细的工具用薄布捲起来,放进盒子里,收进皮包底郃。从浴室拿出擦手毛巾来,把留在房间里的所有指纹全部擦掉。留有她指纹的,只有空调的配电板与门把而已。其他地方她都没有用手碰过。然后把毛巾放回原位。把咖啡壶和杯子用客房服务的托盘装著,拿出去放在走廊。这样来收咖啡壶的服务生不用敲门,就可以相对拖延发现尸体的时间。等到打扫的女服务生在这房间发现尸体,顺利的话,就会到第二天退房时刻之后了。

  他如果没有出席今晚的会议,人家可能会打电话到这个房间。但没有人接电话。大家可能觉得奇怪而请经理把门打开。或者不会。就看事情怎么发展了。

  青豆站在洗手问的镜子前,确认服装没有凌乱。搞上衬衫最上面的釦子。没有必要再让人看到乳沟了。何况那个差劲的鼠辈浑蛋也根本没有好好多瞧我一眼。到底以为人家是什么?她适度地皱一下眉。然俊整理一下头髮,用手指轻轻按摩让瞼上的肌肉放鬆,对著镜子甜美地微笑。露出才刚让牙医研磨过的白牙齿。好了,我现在该从死者的房间走出去,回到平常的现实世界了。必须调整气压才行。我已经不再是冷酷的杀手。而是穿著时髦套装、面带笑容的能干职业妇女。

  青豆稍微打开房门,看看周围,确定走廊没有任何人后溜出房间。不用电梯,走楼梯下去。穿过大厅时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挺直背脊,注视前方,快步走著。但不至於快到引入注意的地步。她是专业的。而且是近乎完美的专业。如果胸部再大一点的话,或许可以成为更无可挑剔的完美专业吧,青豆很遗憾地想。捡再一次陘轻皱眉。不过没办法。只能接受天赋的条件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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