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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二

  “爸爸,您真早啊!”

  菊子把自己准备洗脸的水放掉,又给信吾放了一脸盆新水。

  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在水里。血在水中扩散开去,血色淡化了。

  信吾蓦地想起自己的轻微喀血,他觉得那血比自己的血好看。他以为菊子喀血了。其实是鼻血。

  菊子用毛巾捂住了鼻子。

  “仰脸,仰脸。”信吾把胳膊绕到菊子的背后。菊子仿佛要躲闪似的,向前摇晃了一下。信吾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往后拉了拉,一只手按着菊子的前额,让她仰起脸来了。

  “啊!爸爸,不要紧的。对不起。”

  菊子说话的时候,血顺着手掌一直流到胳膊肘。

  “别动!蹲下去,躺下!”

  在信吾的搀扶下,菊子就地蹲了下来,靠在墙壁上。

  “躺下!”信吾重复了一遍。

  菊子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她那张失去血色的白脸上,露出了一副恍如对什么事物都死了心的孩子那种天真烂漫的表情。她的刘海发下的浅浅的伤疤,跳入了信吾的眼帘。

  “止血了吗?要是止血了,就回寝室去休息吧。”

  “止了。没事了。”菊子用毛巾揩了揩鼻子,“我把脸盆弄脏了,马上就给您洗干净。”

  “嗯,不用了。”

  信吾赶紧把脸盆里的水放掉。他觉得血色仿佛在水底淡淡地溶化了。

  信吾没有使用这脸盆,他用手掌接过自来水,洗了洗脸。

  信吾想把妻子叫醒帮一把菊子的忙。可转念又想,菊子可能不愿让婆婆看见自己这副痛苦的模样。

  菊子的鼻血好像喷涌出来似的。信吾感到犹如菊子的痛苦喷涌出来了。

  信吾在镜前梳头的时候,菊子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菊子。”

  “嗯。”菊子回首应了一声,迳直走到了厨房里。她手拿盛有炭火的火铲走了过来。信吾看到了火花爆裂的情景。菊子把这些用煤气烧着了的炭火,添在饭厅的被炉里。

  “啊!”信吾自己也吓了一跳,甚至呼喊出声来了。他稀里糊涂把女儿房子已经回娘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饭厅之所以昏暗,乃是因为房子和两个孩子在贴邻房间里睡觉,房间没有打开木板套窗。

  找人帮菊子的忙,本来不用唤醒老伴,唤醒房子就行了,可他在考虑要不要把妻子叫醒的时候,脑子里怎么也浮现不出房子的影子,这是有点奇怪的。

  信吾一把腿脚伸进被炉里,菊子就过来给他斟上了热茶。

  “还晕吧?”

  “还有点儿。”

  “还早呐,今早你歇歇好了。”

  “还是慢慢活动活动好。我出去拿报纸,吹吹冷风就好了。人们常说女人流鼻血,用不着担心。”菊子用轻松的口吻说,“今早也很冷,爸爸为什么这样早起来呢?”

  “是为什么来着?寺庙的钟声还没敲响,我就醒了。那钟声无论冬天还是夏日,六点准敲响的。”

  信吾先起床,却比修一晚去公司上班。整个冬天都是这样。

  午餐时间,信吾邀修一到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就餐。

  “你知道菊子的额头有块伤疤吧?”信吾说。

  “知道啊。”

  “大概是难产,医生用夹子夹过的痕迹吧。虽说不是出生时的痛苦纪念,但菊子痛苦的时候,这伤疤似乎更加显眼。”

  “今早吗?”

  “是啊。”

  “因为流鼻血,脸色不好,伤疤就显出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菊子已把她自己流鼻血的事告诉修一了吧?信吾有点泄气。“就说昨天夜里,菊子不是没睡着吗?”

  修一紧锁双眉。他沉默良久,然后说道:

  “对外来人,爸爸用不着这么客气嘛。”

  “什么叫外来人?不是你自己的老婆吗?”

  “所以我才说,您对儿媳可以用不着客气嘛。”

  “什么意思?”

  修一没有回答。

  三

  信吾走进接待室,英子坐在椅子上,另一个女子站立着。

  英子也站起来寒暄说:

  “多日不见。天气暖和起来了。”

  “是啊,好久不见。有两个月了。”

  英子总显得有点发胖,也是浓妆艳抹。信唔想起来了,有一回他和英子去跳舞的时候,曾觉得她的乳房顶多只有巴掌大。

  “这位是池田小姐,过去曾跟您谈过的……”英子一边介绍,一边流露出像是要哭的可爱的眼神。这是她认真时的习惯动作。

  “哦,我叫尾形。”

  信吾不能对这女子说:承蒙你关照修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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