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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凤蝶来说,这是小凤蝶。这种类,色彩并不鲜艳,

  凤蝶划出一道斜线飞过木板墙,飞到了邻居的松树前。三只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纵队,间隔有致,从松树中迅速飞上了树梢。松树没有像庭院的树木那样加以修整,它高高地伸向苍穹。

  过了一会儿,一只凤蝶从意料不到的地方低低地飞过庭院,掠过胡枝子的上方飞去了。

  “今早还没有睡醒,两次梦见了死人哩。”信吾对保子说,“辰巳屋的大叔请我吃面条哩。”

  “你吃面条了吗?”

  “哦?什么?不能吃吗?”

  信吾心想:大概有这样一种说法,梦中吃了死人拿出来的东西,活人也会死的。

  “我记不清了,他拿出了一小笼屉养麦面条,可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没吃。”

  似乎没有吃就醒过来了。

  至今信吾连梦中的面条的颜色,面条是盛在敷着竹箅子的方屉里,这个方屉外面涂黑,内面涂红,这一切都记得一清二楚。

  究竟是梦中看见了颜色,还是醒来之后才发现颜色?信吾记不清了。总而言之,眼下只有那笼屉养面条,记得非常清楚。除此以外,其他都已经模糊了。

  一小笼屉养面条放在铺席上。信吾仿佛就站在那跟前。辰巳屋大叔及其家属都是席地而坐,谁都没有垫上坐垫。信吾却是一直站立着,有点奇怪。但他是站着的。只有这点,他朦朦胧胧地记住了。

  他从这场梦中惊醒时,就全然记住了这场梦。后来又入睡,今早醒来,记得更加清晰了。不过,到了傍黑,几乎又忘却了。只有那一小笼屉养面条的场面还隐约浮现在脑海里,前后的情节都无影无踪了。

  辰巳屋大叔是个木匠,三四年前年过七旬才过世。信吾喜欢具有古色古香风格的木匠,曾让他做过活儿。不过,彼此之间的关系尚未至于亲密到他过世三年后仍然梦见他的程度。

  梦中出现养面的场面,仿佛就是工作间后头的饭厅。信吾站在工作间同饭厅里的老人对话,却没有登上饭厅。不知为什么竟会做养面条的梦?

  辰巴屋大叔有六个孩子,全是女儿。

  信吾梦中曾接触过一个女孩,可这女孩是否是那六个女儿中的一个呢?眼下傍黑时分,信吾已想不起来了。

  他记得的确是接触过。对方是谁,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甚至连一点可供追忆的线索也忆不起来了。

  梦初醒时,对方是谁,似乎是一清二楚的。后来睡了一宿,今早也许还记得对方是谁。可是,一到傍晚,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信吾也曾想过,接触那女孩是在梦见辰巳屋大叔之后,所以那女孩也可能是大叔女儿中的一个吧。可是,信吾毫无实感。首先,信吾脑海里就浮现不出辰巳屋姑娘们的姿影来。

  接触那女孩是在做梦之后,这是千真万确的。和养面的出现先后顺序如何就不清楚了。现在还记得初醒时,养面条在脑海里的印象是最清晰不过的了。接触姑娘的震惊,打破了美梦,这难道不是梦的一般规律吗?

  可话又说回来,是没有任何刺激把他惊醒的。

  信吾也没记住任何情节。连对方的姿影也消逝得无影无踪,全然想不起来了。眼下他记得的,只是模糊的感觉。身体不适、没有反应。稀里糊涂的。

  在现实中,信吾也没有和女性发生过这种关系。她是谁不知道,总之是个女孩子。如是看来,实际上恐怕不可能发生吧。

  信吾六十二岁了,还做这种猥亵的梦,这是非常罕见的。也许谈不上猥亵,因为那梦太无聊,信吾醒来也觉得莫名其妙。

  做过这场梦后,紧接着又入睡了。不久又做了另一场梦。

  相田是个大兵,肥头胖耳,拎着一升装的酒壶,上信吾的家里来了。看样子他已经喝了不少,只见他满脸通红,毛孔都已张开,显出了一副醉态。

  信吾只记得做过这些梦。梦中的信吾家,是现在的家还是早先的家,也不太清楚了。

  十年前相田是信吾那家公司的董事。近几年他一天天消瘦下来。去年年底,脑溢血故去了。

  “后来又做了一个梦,这回梦见相田拎着一升装的酒壶,上咱家里来了。”信吾对保子说。

  “相田先生?要说相田先生,是不喝酒的,不是吗?真奇怪。”

  “是啊。相田有气喘病,脑溢血倒下时,一口痰堵住咽喉就断气了。他是不喝酒的。常拎着药瓶走。”

  信吾梦中的相田形象,俨然是一副酒豪的模样,跨着大步走来。这副形象,清清楚楚地浮现在信吾脑海里。

  “所以,你就同相田先生一起喝酒啰?”

  “没喝嘛。他朝我坐的地方走了过来,没等他坐下,我就醒了。”

  “真讨厌啊!梦见了两个死人!”

  “是来接我的吧。”信吾说。

  到了这把年纪,许多亲近的人都死了。梦里出现故人,或许是自然的。

  然而,辰巴屋大叔或相田都不是作为故人出现的。而是作为活人出现在信吾的梦中。

  今早梦中的辰巳屋大叔和相田的脸和身影,还历历在目。比平日的印象还要清晰得多。相田酒醉而涨红的脸,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可连他的毛孔张开都记忆起来了。

  对辰巳屋大叔和相田的形象竟记得那么清清楚楚,而在同样的梦中接触到的姑娘的姿影,却已经记不清楚了,是谁也不知道了,这是为什么呢?

  信吾怀疑,是不是由于内疚才忘得一干二净呢?其实也不尽然。倘使真达到进行道德上的自我反省的地步,就不会中途醒来而一直睡下去。信吾只记得产生过一阵感觉上的失望。

  为什么梦中会产生这种感觉上的失望呢?信吾也没有感到奇怪。

  这一点,信吾没有对保子说。

  厨房里传来了菊子和房子正在准备晚饭的声响。声音似乎过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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