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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菜店挂个电话,就这样说吧。”

  “行啊。不过,大虾和海螺是一类东西,真是多余呀。”

  “瞧我露一手江之岛茶店的手艺吧。”菊子伸了伸舌头说,“我来烤海螺、烧龙虾、炸大虾。我出去买点蘑菇回来。爸爸,您能帮我到院子里摘点茄子吗?”

  “嗯。”

  “要小的。还要摘些嫩紫苏叶。哦,对了,只炸大虾可以吗?”

  晚餐桌上,菊子端出了两份烤海螺。

  信吾有点迷惑不解,说:

  “还有一份海螺吧?”

  “唷,爷爷、奶奶牙齿不好,我想让二老好好吃上一顿呀。”菊子说。

  “什么……别说这可怜的话啦。家里没有孙子,哪来的爷爷。”

  保子低下头,吃吃地笑了。

  “对不起。”菊子说着轻轻地站起身,又端来了另一份烤海螺。

  “本来嘛,按菊子所说的,咱们俩好好吃上一顿不是挺好的吗,可你……”保子说。

  信吾觉得菊子的话是随机应变,内心不胜钦佩。这样一来,就不必拘泥海螺是三份还是四份,因而得到解脱了。她天真地说了说,就出色地处理了这难题,真是有两下子。

  或许菊子也想过:自己不吃,留一份给修一;或者自己和婆婆两人吃一份。

  但是,保子没有领会到信吾的意图,竟糊里糊涂地又重问了一遍:“只有三份海螺吗?家里四口人,却只买三份。”

  “修一不回家,不需要嘛。”

  保子苦笑了。也许是年龄的关系,看不出是苦笑。

  菊子脸上没有一丝阴影,她也不问一声修一上哪儿去了。

  菊子兄弟姐妹八人,她排行末尾。

  她的七个兄姐都已经结婚,孩子很多。有时信吾想到菊子的父母那旺盛的繁殖能力。

  菊子常常发牢骚说:“公公直到现在还没能把菊子的兄姐的名字记住。众多的外甥和侄子的名字就更记不清了。”

  菊子的双亲一心不想再生菊子了。他们原来以为不会再生育了,谁知母亲怀孕后,她觉得这把年纪还怀孕真丢人,甚至诅咒自己的身子,还曾试过堕胎,却失败了。菊子是难产,用夹子夹住额颅拽出来的。

  这是菊子从母亲那里听说的,她也这样告诉了信吾。

  信吾无法理解,作为母亲为什么要将这种事告诉孩子,菊子又为什么要告诉公公。

  菊子用手掌按住刘海发儿,让信吾看她的额上隐约可见的伤痕。

  从那以后,有时信吾一看到菊子额上的伤痕,就突然间觉得菊子很可爱。

  菊子不愧是个未女。与其说她受到娇宠,莫如说她逗人喜爱。她也有软弱的一面。

  菊子刚出嫁过来的时候,信吾发现菊子没有耸动肩膀却有一种动的美感。他明显地感到一种新的媚态。

  信吾常常从身材苗条、肤色洁白的菊子联想到保子的姐姐。

  少年时代,信吾曾爱慕过保子的姐姐。姐姐死后,保子就到她姐姐的婆家去干活,照料姐姐的遗孤。她忘我地工作。保子希望做姐夫的填房。保子固然喜欢姐夫这位美男子,但她也还是因为爱慕姐姐。姐姐是个美人,甚至令人难,以相信她们是同胞姐妹。保子觉得姐姐姐夫是理想之国的人。

  保子心爱姐夫也心爱姐姐的遗孤。可是姐夫却视而不见保子的这片真心。他终日在外吃喝玩乐。保子似乎甘心情愿牺牲自己,终身为他们服务。

  信吾明知这种情况,他也同保子结了婚。

  三十余年后的今天,信吾并不认为自己的婚姻是错误的。漫长的婚后生活,不一定非受起点所支配。

  然而,保子的姐姐的面影,总是索回在两人的内心底里。尽管信吾和保子都不谈论姐姐的事,却也忘却不了。

  儿媳妇菊子过门以后,仿佛给信吾的回忆带来了一束闪电般的光明,这并不是怎么严重的病态。

  修一同菊子结婚不到两年,就已经另有新欢。这使信吾大为震惊。

  信吾是农村出身,修一与信吾的青年时代不同,他压根儿就不为情欲和恋爱而苦恼。从来就不曾见过他有什么苦闷。修一什么时候初次与女性发生关系,信吾也难以估计。

  信吾盯视着修一,估摸着现在修一的女人准是个艺妓,要不就是妓女型的女人。

  信吾猜疑:修一带公司女办事员外出,说不定是为了跳跳舞?或是为了遮掩父亲的耳目。

  不知怎的,信吾从菊子身上感到:修一的新欢大概不是这样一个少女。修一另有新欢以后,他同菊子的夫妻生活突然融洽得多了。菊子的体形也发生了变化。

  品尝烤海螺的那天夜里,信吾梦中醒来,听见了不在跟前的菊子的声音。

  信吾觉得,修一另有新欢的事,菊子压根儿是不知道的。

  “用一份海螺的形式,来表示父母的歉意吗?”信吾喃喃自语了一句。

  尽管菊子不知道修一另有新欢,可那个女人给菊子带来的影响又是什么呢?

  似睡非睡之中,觉着天已亮了。信吾走出去取报纸。月儿还悬在苍穹。信吾把报纸浏览了一遍,就又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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