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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刚才三千子到教室里拿上衣和饭盒去了。此刻洋子也起身挂电话去了,不在房间里。

  “三千子刚才还在这儿,现在有点事出去了……不过马上就会回来的吧。另外还有一个五年级的学生,她是一位非常优雅的姑娘,很是为你担心,到处找我,还把三千子也带到了这儿来。另外,她还向嬷嬷要了花来送给你。那时候刚好妈妈离开运动场去喝了点茶,也不知道克子受伤的事,真是给她们添了很多麻烦呐。”

  “是吗?”

  克子又闭上了双眼。可她的眼角却渗出了几滴泪珠。

  “身体一不舒服,心情反倒变得澄净了。我甚至认为,受伤并不是坏事,对吧,妈妈……”

  正当克子想平心静气地向母亲倾吐自己的感受时,洋子和护士一起来接她了。

  “喂,车已经来了。”

  克子被她们抱着送进了汽车里。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洋子那拥着自己腰部的白皙而修长的双手。

  “你也陪她一起去吧!”

  洋子在三千子耳边轻声说道,悄悄地一用劲就把三千子推入了汽车里。

  然后洋子在大门口与教室之间来回奔跑着,把克子的东西全部搬了过来。

  “多多保重哟!”

  汽车启动了。她还放心不下地站在那儿。

  到了医院后,克子马上被送往X光室去照片。她回过头微笑着说道:

  “三千子,这次你能帮我看守我的梦吗?”

  或许只是为了宽慰三千子而说的吧,但却让三千子吃了一惊。

  ——在轻井泽,克子一直守候在发烧的三千子枕边,甚至对三千子的梦也顿生嫉妒。她那狂烈的爱……三千子似乎觉得,克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自己也有责任。

  详细诊断的结果是,不排除右肺受伤从而导致胸膜炎的危险性。额头上的伤口也缝了两针。

  从傍晚开始,克子发起了高烧。她那白色绷带下的脸庞明显地消瘦了……

  “三千子在吗?”

  高烧把克子折磨得迷迷糊糊的。但她却不时地呼唤着三千子的名字,所以三千子没能丢下她自个儿回家去。

  尽管如此,幼小的三千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只是孤零零地呆坐在椅子上,看着克子那失去了光泽的面孔。看着看着,她自己也差一点哭了起来……

  晚饭前,克子的母亲回到了医院里。

  第二天早晨,当三千子一大早去探望克子时,她已显得格外的精神。

  “这是送给你的偶人和花。”

  “哎呀,太谢谢了,快给我看看。”

  克子从三千子的手中接过了小小的花篮。

  “啊,真可爱,是干花吗?”

  “是的。我希望直到克子痊愈为止,这花都不会凋谢,所以才……”

  “不,不光是到我痊愈为止,而且是永不凋谢。”克子点着头,清纯地微笑着,“我对好多事情都进行了反省……对不起,三千子。”

  听了这话,三千子有些惊慌失措,脸上也羞赧得泛起了红晕。

  “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吗?三千子,我想你也知道吧。因为我曾经我行我素,意气用事。”

  三千子琢磨着,或许是因为伤病克子的情绪有些低落所致吧,但克子的声音里又分明索绕着一种与往常不同的久远回声。

  “我呀,要是看见洋子像我这样受了伤的话,肯定会幸灾乐祸的吧。可洋子却耐心地看护着我,还马上叫来了三千子……换了我,或许会故意瞒着三千子的……”

  “别说那种话了。你还在生病呐。”

  三千子伸出手想捂住克子的嘴巴。

  不知为什么,她害怕听到别人吐露过于真实的心声。

  克子对洋子的心情终于消融解冻了,这使三千子高兴万分,但继续听克子说下去,又使她不胜羞怯和尴尬。

  三千子因难为情而不知所措。

  要强的克子此时却试图彻底袒露自己的缺点。

  所谓的要强,也意味着在鞭答自己时的坚强,或许这才可以称之为真正的要强吧。

  三千子不由得对克子刮目相看:

  “你真了不起,真了不起。”

  “我要向洋子道歉。我自己也知道,过去干了很多对不起洋子的事情。谁知她能不能原谅我。”

  “哎,她肯定会很高兴的。要是讨厌克子的话,姐姐昨天怎么会那样……”

  三千子一下子切断了话头。在克子面前叫洋子为“姐姐”,或许克子会不高兴吧?但已经叫顺了口,所以情不自禁地就说了出来……

  “这有什么不好呢?因为她是三千子的姐姐呗。连我也想叫她姐姐呐。如果洋子允许我这么叫的话……”克子的眼睛里闪烁着美丽的光芒,“洋子和三千子之间的事,我明明全都知道,但却……”

  “我去把姐姐叫来。”

  三千子再也不能保持平静了,蹦跳着在走廊上跑了起来……

  因运动会的善后工作,三年级以上的班级照常上课,而一二年级却在家休息。

  三千子在医院前的车站乘上了电车。当她抵达学校时,已经大体整理停当,昨天那些装饰用的小旗子,各种各样的金银丝带、纸花绢带、模仿教堂大钟的形状而制作的花绣球等等,全都整整齐齐地捆在了一起,等着像往年一样赠送给附近的孤儿院。

  三千子从旁边走过,前去寻找洋子。这时,五年级的学生们正在用抹布兢兢业业地擦拭楼梯。

  嬷嬷抱着一束刚刚剪下的鲜花,走进了她的办公室。

  三千子客气地向五年级学生问道:

  “请问八木在哪儿?”

  “哎哟,是三千子呀!克子她怎么样了?还好吧?”

  问话的人也是昨天红十字小组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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