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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坐星期六的夜车和昨天星期天爬山,所以慵懒得很。

  “姐姐,现在叫的是大琉璃鸟。还是红肚皮?”

  明子默不作声。

  “还睡哪?”

  达男窥了窥姐姐的面孔,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叫的欢着哪,真想打开板窃听听。”

  他不仅说了,而且站起来就要去。明子连忙制止。

  “不行,我给你开,你就老老实实地睡去吧。”

  明子坐起说:“达男,脚痛不?”

  说完就给他揉了一阵腿肚子。

  “天已经亮了吧?”

  “当然,早就亮了。”

  明子把板窗打开一个缝。

  “啊,下雾啦,达男,雾!”

  这回是她不知不觉的大声说话了。

  雾似乎想包住明子而钻了进来。明子把睡衣的对襟拢在一起。

  “真好看!”

  她站在原地望着房后的杂木林。

  “树木好像在雾里活动哪。我的头发湿了。大概是越来越浓了吧。”

  明子边说边摸头。

  雾源源不断地钻进来的同时,各种鸟的鸣声也突然显得近了。

  但是,随着雾越来越浓,小鸟们也不那么起劲地唱了。

  接着,明子睡了大约一个小时的觉。

  她恍惚之间觉得有人进来,睁眼一看,原来花子扶着槅扇站在那里。

  “啊,原来是花子。”

  明子连忙起床,一边收拾身边的东西一边说:

  “啊,好漂亮,花子你过来看看吧。”

  方才被雾濡湿的绿叶,此刻迎着朝阳熠熠生辉。

  小鸟似乎为云散雾消而高兴了,所以唱得特别畅快。

  “花子,来,来!啊,小鸟上这儿来了。这叫什么鸟?”

  明子去了廊下。

  去年积存落叶的白桦根部,仍然残留着淡淡的雾霭,小鸟在那里好像边走边捡拾什么。

  “有三只呢!”

  明子扭头朝花子那边招了招手,但是她立刻愣了一下。

  她意识到,那是连树叶上闪光都看不见的花子,连小鸟美妙的歌声也听不见的花子。

  明子被美丽的清晨吸引,一时疏忽,竟把花子的残疾忘了。

  清爽的晨风沁着明子心脾。

  明子默默地慢慢打开防雨窗。

  随着响声,花子的母亲也进来了。

  “起得真早。那板窗等我开吧,你给你弟弟打水好啦。达男还没起来呢。”

  明子慌慌张张地俯身行礼,道一声早安。睡衣只用细带子拢着,有些害臊。

  花子的母亲微笑着看着明子。明子的睡衣是借用母亲的,颜色、花样十分朴素,这样反倒特别显出面孔,手稚嫩了。头发因为枕头揉搓而有些凌乱,更引起花子母亲爱怜。

  花子母亲看到明子见了她规规矩矩地坐在廊下,非常恭谨,一时无所措手,感到有些难为情。她想,花子也很快地长成这么高雅的大姑娘该多好……

  可是她马上就想到,当花子懂事了,到了如花似玉的年龄,她该多么忧伤啊。

  花子抓住了母亲的衣角。她母亲说:

  “花子过早地把姐姐折腾醒了,那可不好。”

  明子想,尽管花子听不见,她母亲一家是每天像跟不聋不哑的孩子一样这么和她说吧。

  “不是花子吵了我。”

  明子也像能听懂的孩子就在身旁一样这么说。

  “是我弟弟吵人。天还没亮呢,他就又是小鸟啦,又是雾啦,兴奋起来闹个没完。”

  “净撒谎!天早就亮啦!”

  达男在被窝里这么说。

  “今天已经完全好啦。太好了,太好了。”

  花子母亲扭头看了看达男,接着说:

  “那雾可重哪。你醒得那么早?”

  “大娘,这一带是叫杜鹃呢,不是叫布谷?”

  “叫布谷。”

  明子很快就换上了登山装,把洗脸盆拿到廊檐下,对她弟弟说:

  “你过来到这儿洗吧。”

  布谷叫着从屋后的树林那边来,向铁路那边飞去。

  “布谷!”

  达男仰头望着天空顽强地称之为布谷。

  和当站长的花子父亲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大家商定:明子一个人先回去。达男再过两三天,休息够了再走比较好。这是花子父母一片好意,才把他留下来的。

  昨天,花子的父亲给明子的母亲拍去电报,明子的母亲接到电报后就往车站挂了电话,对花子父亲说她要来接达男。花子父亲说,轻度的胃痉挛不必挂念,用不着专为这事跑一趟。

  明子坐的那趟火车是早八点以后,离开车还有两个钟头。趁这个时间该和花子怎么玩呢,她想了想,然后把花子抱在膝上,用手指把她那刘海在手指上绕了又绕。

  花子那头发黑紫色而且泛着油光……就在不停地抚弄她的头发的过程中,旭日的光照之下感到它温暖起来了。

  什么时候再见到花子?不知道。

  到了将要离别的时候,觉得花子着实可怜的印象就更加鲜明。

  “呶,花子,你常常到哪里去玩?咱们到你常去玩的那里吧。”

  明子望着花子的脸等她有所表示。

  但是花子茫然不知,毫无反应,明子便下意识地拉着花子的手就走。

  花子走出院子,然后走到树下站住。

  “这是合欢树吧。雾把它打湿了,它还睡觉呢。”

  明子把着花子的手让她抚摸合欢的叶子。

  此时卡罗从门口进来。

  花子仿佛想说:

  “我和卡罗一起总在这树下看火车哪。”

  从这里她们打开了后院的木门上了铁路。

  花子蹲下来抚摸铁轨,过了一会,她把面孔凑近铁轨,几乎把脸贴在轨上。仿佛想从铁轨上听到遥远的什么……

  明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这种不可思议的行为。

  “花子,你喜欢火车吧?这是因为你爸爸当站长的缘故?”

  此刻的花子像个吃奶的孩子摆弄玩具一样,玩路轨,尽管作为玩具,路轨未免有些太大。

  不过,仔细看一看就发现,花子的脸上浮现着阵阵喜悦、恐惧、憧憬、茫然。

  明子也蹲了下来,把耳朵贴在铁轨上。

  和电线不同,因为它是很粗的铁轨,所以听不见风声。不过,它使人感到这样能听到各种声音。被雾弄得湿了的铁轨,经早晨的太阳晒温的铁,仿佛柔和地吸往脸。

  “花子,你去过东京么?”

  明子这样问她。

  但是,要想让花子知道东京,怎么做才好呢?

  “和姐姐一起坐火车去东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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