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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短发

  义三走出电话亭,快步登上了山手线的电车。从时间上看,现在他好像赶不上私营电车了。私营电车的末班车很早就没有了。

  东京,雪也下得很大。大概已经有十厘米厚了。雪光的感觉在东京十分鲜见。

  私营电车的末班车里乘客也很多。等了好久,直到从国铁电车下来的人们把车厢填得满满的以后,车才离站驶去。到N站时,车厢里已经松快了许多。在N站下车的人寥寥无几。当坐在后面车厢的义三走出车门时,剪票的站务员已不见踪影,外面一片漆黑,静静地飘洒着雪花。

  一条白色的道路。道路两侧是早已关门闭户的商店。娱乐中心一带也变得寂静无声。

  义三站在“绿色大吉”门前,仰头向上望了望。霓虹灯虽然已经熄灭,但二层楼上的灯光仍然通明。房子就在那里。

  要是房子也像刚才接电话的桃子那样具有敏锐的直觉,要是房子也在等待着义三,那么,现在二层的窗户将会打开。不过,义三却不能高声呼唤房子。

  桃子说见到了房子,她们两个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呢?义三脸上突然浮现出微笑。但是,也许现在还不该微笑。

  义三一边走着,一边不断地回头望望“绿色大吉”。他没有带伞,便用手把大衣的领子往里拢了拢。

  “咚”的一声,有人撞在义三身上。义三往旁边躲了一下身子,站住了。

  “干什么呢!小心点!”

  “对不起。”

  义三说。他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平时摆算命的桌子的地方。三四个穿着运动衣的年轻人围站在他的面前。

  “拦路抢劫。”义三脑子里闪现出这种感觉。他马上想到,要设法摆脱他们。

  “喂,你小子,晕晕乎乎地光顾看‘绿色大吉’二层,连撞上人都不顾,干什么呢?!那二层上住着什么漂亮的美人呢?”

  刚才撞义三的家伙纠缠道。

  义三听说过,这条站前的繁华街道上有些小流氓,巡警常常抓他们。不过,在没人看着的时候,他们还是要找岔敲诈过路人的。

  年轻人逼了过来,大概是想把义三带进窄胡同里。义三主动先走了几步,做出拐进胡同里的样子,然后又一转身,一溜烟地跑走了。

  那几个年轻人稀稀拉拉地在后面追了起来,不过,路滑难行,一会儿,他们就落在了后面。

  “走雪路,我可是擅长的。从小时候就成。”

  义三笑出了声音。

  明天早晨,要是把这件事告诉给桃子,桃子一定会高兴的。

  可是,义三睡过头了。外面传来了雪融化后降雨般的滴落声。阳光照射之下,街镇变得明亮嘈杂起来。

  义三给江之村挂了个电话。但桃子已经离开了旅馆。

  “糟了。”

  义三自语道。他十分后悔,似乎自己还是缺少诚意。

  就算自己能够赶上早晨的头班电车,恐怕桃子现在也已经上了火车啦。和特意赶到东京来寻找房子的桃子比较起来,义三觉得放心大胆睡懒觉的自己,的确不如桃子具有诚意。

  义三琢磨着是不是要给桃子的母亲去个电话。可他一想到桃子的母亲准备把桃子交给自己,又变得犹豫不决了。

  义三到医院去上班时,心情十分孤独、寂寥。住院医的生活到这个月就要结束了。他想认真学习学习,将这段实习做个总结。反正在5月份的考试之前,日子不会好过的。

  医院病人依然很多。来来往往的病人进进出出,显得颇为杂乱。

  新年过后第一次见面的伙伴们不断地问候着义三。

  “新年好!”

  “听说你得肺炎了。”

  民子也在。她仍像往常一样,短发梳洗得干净利索,和身上的白大褂才分协调。民子身上已经看不出学生的味道,完全像个熟练的医生了。看到义三,民子干得更欢了,也更像个女医生了。

  “过完年,你有派多了。像个医生的样子了。”

  义三很随便地说道。民子爱搭不理地说:

  “对啊。女人什么都能干成。而且,很像个样子。”

  “像个样子,不好吗?”

  “像个样子,我早就听够了。也许就是因为照看你,才让我像个医生的样子了。”

  那才不像医生呢。义三想到这点,不知该如何作答。

  也许是因为休假、患病,过分放松的缘故,义三穿上白大褂,作为主任的助手开始为病人医治病患时,总感到有些畏怯,就像小孩子怯场一样。

  民子刚才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搅得义三有些心神不安。

  义三走进了检验室。

  这间小屋里放置的烧瓶、试管、酒精和石炭酸的味道、染色液体的色彩使义三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明亮的玻璃窗前排着一张实验台。义三坐在实验台前。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液体煮沸时发出的声响、记录时间的秒表走动的声音、年轻的护士交谈的话语……

  义三并非特别喜欢做实验。他只是觉得与其在文字上学习临床的各种检验方法,倒不如到检验室去看看、摸摸,这样要更实在些。

  如果自己没有通过国家考试,那就还要再接受舅舅一年的资助。这对义三来讲,是难以忍受的。他说什么也要通过这次考试。

  就算没有桃子的事情,义三也不打算在舅舅的医院工作。虽说都是东京,可是这里只是东京的一个角落,在这个街镇上居住的多是下层庶民。可是,舅舅却要在这里建一座小资产阶级情趣的医院。这使义三很是反感。

  义三身后传来了民子的声音。

  “不是细菌,是蛋白。”

  民子对护士说道。然后,她又向义三问: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凭这一句话,义三便察觉到民子一直在想着自己。那语调和刚才判若两人。

  义三回转头去,抬头望着民子。

  “昨天晚上。”

  “够快的嘛。我还以为你要多住些日子呢。乡下那么安静,对学习多好啊。”

  “我这人,一放松就不成。不在东京……”

  “豆粘糕的礼物怎么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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