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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飞机场

  去羽田机场,要在国电品川站或蒲田站坐出租车或公共汽车,那是个往返十分不方便的地方,而且家里也没人看家。高秋举出好几个理由,不让宫子去送。

  “这是团体旅行,就我一个人有老婆送,多难看啊。”

  “嗯。”

  宫子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不过,把丈夫送出门后,她就急急忙忙地化了一下妆,换上了出门的衣服。把门关好后,宫子就离开了家。今天,千加子的课中午就能结束。宫子和千加子已经约好了,她从机场回来,在新桥等她,然后一起去看电影。

  宫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宽敞的机场。她觉得自己就像刚刚进城的乡下人,有些不知所措。在国际线前面的国内线入口处,宫子下了出租车。走进候机室,宫子向小卖店的服务员问道:

  “送去福冈的,在哪儿送啊?”

  离11点起飞,还有四五十分钟。候机室的椅子上只有五六个人坐着。宫子好奇地看了看周围,觉得一切都十分新鲜。

  公共汽车好像到了,一群乘客走进了候机大厅。高秋看到宫子,显得十分惊讶地走了过来。

  “你到底还是来了。我们这就要上飞机了。既然来了,我看你就到国际线去参观一下吧。到瞭望台上去吧。”

  高秋急匆匆地和宫子打了招呼,便走进了登机处。宫子按高秋说的,也上了瞭望台。风把宫子额前的头发吹得很乱。

  瞭望台上不光是来送行的人,还有些来参观的学生在上面走来走去。宫子向陈望台的左面走去。从那里,她看到了高秋他们正在登上日航的飞机。高秋登上舷梯,向瞭望台处望了望。看到宫子后,他向宫子笑了笑。等他们走进机舱再从圆窗向外张望时,宫子也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舷梯撤走后,飞机轰鸣起来。

  阳光十分强烈,宫子打开了旱伞。她想,这伞说不定能让高秋注意到呢。就在这时,日航飞机在宽阔的跑道上转了一个圈,向飞机场的深处驶去。机场的广播说,由于其他的飞机要着陆,所以飞往福冈的飞机将延长三十分钟起飞。宫子决定不等飞机起飞了。她从国际航班的候机大厅回头望去,看到成十字形伸出的瞭望台的右侧下面停放着国际航线的大型客机,乘客们正在登机。一对新婚夫妇模样的年轻人在飞机的入口处稍微停顿了一下,正在向送行的人挥手。

  宫子不禁想到,自己的三个女儿要是能有一个能像他们那样到海外幸福地旅行一下就好了。

  到了新桥的咖啡馆,千加子已经先到了,在那儿等着。

  “送人上飞机一点意思也没有。不过,那飞机场还是挺来劲儿的。有时间,你也看看去。”

  “上中学时,我去看过。我不用看,只是想坐坐。”

  “对。要是能坐着飞机来一次世界旅行,该多好啊。我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您别这么早就泄气啊。”

  “不,我是没希望了。”

  “我那时候想当空中小姐,最反对的不就是您嘛。”

  “有这种事儿吗?”宫子久久地望着女儿天真活泼的面容。

  “想起来,你爸爸今天也是头一次坐飞机。而且还是人家请的,去的只不过是福冈。”

  宫子母女俩到斯克拉剧场看完电影后,时间才刚刚3点半。千加子一定要到银座转转。宫子只好和她一起去。千加子走过一家又一家卖妇女服装布料,还有专卖服饰的商店,显得十分高兴。可宫子从有冷气的电影院走出来后,外面的闷热天气使她浑身乏力,汗水不住地往外淌。

  “给直子打个电话,咱们三个人吃完饭再回去吧。偶然来一次嘛。”千加子提议道。

  “这也行。反正你爸也不在家。”

  宫子也想尝尝这种解放了的滋味。千加子一会儿就在香烟店找到了公用电话。

  不一会儿,千加子带着一副十分泄气的样子走了回来。

  “直子姐这段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直子怎么说?”

  “直子姐说她和朋友约好了,要去吃饭。肯定是那个小林。”

  “就是那个小林先生吧。你姐他们科长调动工作走的那天,从大船冒雨把你姐送到家里的那个人吧。那个人什么也不在乎,还往家里打电话约你姐出去。”

  “我觉得小林先生比光介先生好接触,挺招人喜欢的。不像光介先生那样吞吞吐吐的。就是您去接电话,人家也说请叫一下直子小姐,从来不遮不掩的。我姐老忘不了光介先生。这更让小林先生觉得我姐有魅力。肯定是这样的。”

  “光介先生,就是那个眼的颜色挺深的,稍有点神秘色彩的漂亮小伙。直子让他给迷住了。”

  “那个人总让人觉得有些消极、厌世的色彩。所以,直子姐总认为自己要是不控制住他,他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小林先生可是硬插一杠子进来的。”

  千加子生日的那天,小林基吉和直子一起进的家。进来后,他就一直跟在直子身边,连那天晚上的主人千加子都难接近直子,让人觉得他真有些不懂礼节。而且,一个星期,他要把直子叫出去两三次。直子是个性格温和、不轻易表露自己感情的人。可是,最近却特别留意自己的化妆和服饰。

  “直子是不是喜欢上了小林先生?”

  “我不知道。也许是被缠上了吧。姐姐的事让姐姐自己去管吧。”

  宫子觉得直子是不会做出轻率的事情的。

  老大惠子结婚时,一开始惠子并不大积极。后来是宫子先看上了莫夫,甚至在梦里还梦到了英夫。在某种意义上,是宫子的内心波动影响到惠子,促成了惠子的婚姻大事。宫子后来也常常这样看。最近。一看到惠子不开心的神色,宫子作为母亲总感到阵阵悔意。

  “直子真喜欢他吗?”宫子又低声说了一句。想起女儿小时候,自己把她们抱在胸前、牵着她们的手时的情景,还有自己对孩子的小事小题大作的样子,宫子心里感到热乎乎的。

  千加子要吃鳗鱼,母女俩便走进一家鳗鱼菜馆。宫子心里放心不下直子,而且她从炎热的早晨就一直没有休息。所以,当她把烤鳗鱼刚刚送到嘴边时,便觉得一阵恶心。

  吃完了饭,千加子就像那些获得满足后的孩子一样,一言不发了。回到一个人也没有的家里,宫子把钥匙递给千加子后,就去邮箱取来报纸,还有其他邮件。走进起居室,宫子把邮件放在了小饭桌上。这时,她发现里面有个折叠起来的纸条。

  ——真让人丧气。剩下的无花果看着极好吃的。一切都让人丧气。别给我打电话。明天要是能来,我还来。

  这是张用描眉笔写在手纸上的留言条。字像小孩子写的一样歪歪扭扭的。

  “是惠子来的。真可怜……”

  千加子也看了看这张纸条,说:

  “写得真没劲儿。你看,连这字都像在生气呢。不要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宫子默不作声地脱下袜子,解开衣带。

  千加子打开了电视机。宫子嫌吵得慌,把正在唱歌的电视给关上了。

  “千加子,你去准备一下洗澡水。”

  直子回到家已经是将近11点了。她一进起居室,就向宫子道歉说:

  “对不起。”

  “千加子来电话前,我们刚好说定了。给,这是人家的礼物。”

  “不是你的礼物啊。”

  “我想喝点儿茶。”

  直子显得有些不平静,说完就去自己沏茶了。宫子打开了纸包,里面摆着撒着薄薄一层葛粉的栗子羹。

  新栗子已经熟了?

  千加子穿着睡袍走了进来,告诉宫子说:直子他们也在那个斯卡拉剧场看了维也纳少年合唱团的“野玫瑰”,只不过时间不同罢了。千加子没问直子是和谁一起去的。

  宫子等到只剩下直子时,向直子问道:

  “这小林先生和你处朋友,是不是打算和你结婚啊?”

  直子身上的和式浴衣在肩部稍稍敞开着。

  “是这么打算的。”

  “谁这么打算的?”

  “他可着急了。”

  “那你呢?”

  “现在,您先别问这个。”

  “……”

  “我自己也说不清我自己。”

  “那可不好。”宫子加重语气说。她觉得直子和去年惠子与英夫定婚前后的状态很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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