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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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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自己没有这个权利。”斯克利亚西纳说道。他神态疲惫地用手摸了摸额头:“脑袋多疼哟!” “你要不要来片提神乐?” “不,不,我等会儿去见人,都是过去的一些朋友。总是不太令人愉快,用不着头脑太清醒。” 出现了一阵沉默。“你会对拉舒姆进行反击吗?”斯克利亚西纳问道。 “当然不。” “遗憾。只要你愿意,你是善于自卫的。对迪布勒伊的回击就恰到好处。” “对。可回击的到底正确不正确呢?”亨利说道。他用目光询问着斯克利亚西纳:“我在自问给你提供情况的那个人是不是很靠得住。” “哪一个人?”斯克利亚西纳痛苦地用手摸着脸问道。 “那个说亲眼看见迪布勒伊党证和登记表的人。” “噢!”斯克利亚西纳说,淡然一笑:“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真不可思议!是你瞎编的!” “在我看来,迪布勒伊是个共党分子,不管他是否已经登记入党。可我没有办法让你相信我的这种看法,于是便略施小计。” “要是我当时同意见那个人呢?” “最基础的心理学知识使我坚信你定会拒绝。” 亨利惊骇不安地看了看斯克利亚西纳,他实在没有心思去责怪他,对方已经承认撒谎,而且竟然这般自然!斯克利亚西纳神态尴尬地笑了笑:“你生气了吧?” “我实在料想不到别人会干出这等事来!”亨利说。 “实际上,我是帮了你的忙。”斯克利亚西纳说。 “那请你允许我不再向你表示感激了。”亨利说。 斯克利亚西纳笑而不答,他站起身:“我得去赴约了。” 亨利目光直勾勾地,一动不动地呆了很久。倘若斯克利亚西纳当初没有凭空捏造出那个人来,会出现怎样的局面呢?也许事情仍然会像现在这样发展,可也可能不这样发展。反正,他实在不愿意去想自己打的竟是作弊的牌。他实在憋不住,真恨不得能收回自己干的蠢事。“我为何就不能设法对纳迪娜解释解释呢?”他突然想,樊尚常与她见面,他决定向他打听一下他们俩下次什么时候碰面。 第二个星期四,纳迪娜正在咖啡店里等人,亨利走进屋去,他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些紧张。可是纳迪娜到底怎么想,从前亨利是从不太在乎的。他站在纳迪娜的桌前:“你好。” 她抬起双眼,淡然地说了声:“好。”看她的神态,似乎都没有任何诧异的表示。 “樊尚要迟点儿来,我是来告诉你的。我能坐下吗?” 她点了点头,没有答腔。 “我能跟你谈谈,心里感到十分高兴。”亨利笑眯眯地说,“我们俩有私人关系,因此我想了解清楚我与你父亲闹翻了是否也就与你闹翻了。” “噢!什么私人关系,碰到了才打个招呼。”纳迪娜冷冰冰地说,“你再也不去《警觉》杂志社了,再也不照面了:这没关系。” “我请你原谅,我还是觉得有关系的。”亨利说,“如果我们还没有闹翻,那何不经常在一起喝杯酒聚一聚,这又不碍事的。” “可也并不是非得这样做。”纳迪娜说。 “在我看来,我们是闹翻了吧?”亨利问道。她睬也不睬。亨利又补充问道:“樊尚跟我是一伙儿的,可你不是经常和他见面吗?” “樊尚可没有写你写的那种信。”纳迪娜说。 亨利连忙说:“得承认你父亲写得也不客气!” “这不成其为借口。你写的那篇简直差劲透了。” “算了。”亨利说,“因为我当时在火头上。”他盯着纳迪娜的眼睛:“有人有证有据向我发誓你父亲登记加入共产党了。他竟然瞒着我,我气得要命。请你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吧。” “你只要不信那些无稽之谈就行了。”纳迪娜说。 只要她显出这种执拗的神态,就别指望说服她,再说,若不谴责迪布勒伊,亨利就无法洗刷自己。于是,他也就算了。 “你没有共产党员伙伴。”纳迪娜说,并朝亨利的脸上狠狠地瞪了一眼:“不管是不是社会叛徒,你反正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了。” “你说的是蠢话。”亨利气恼地说,“我还是我。” “不。” “我什么地方变了?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你到底责怪我什么?请你讲个明白。” “首先你经常与那些卑鄙的家伙来往。”纳迪娜说道,嗓门突然变粗:“我总认为你至少还是愿意记住过去的。你在剧本中说得很漂亮:不该忘记,等等。可实际上你和其他那些人完全是一路货色!” “啊!樊尚肯定跟你说过那些荒唐事了!”亨利说道。 “不是樊尚,是塞泽纳克。”纳迪娜两眼闪着火光:“你怎么能去摸那个臭女人的手呢?我还不如活活剥皮去……” “我再把那天跟樊尚说过的跟你说一遍:我的私生活只跟我个人相关。此外,我认识若赛特已经一年之久。不是我变了,而是你自己。” “我没有变,只是去年我还不知道目前了解的这些情况。再说我是信赖你的!”她以挑衅的口气说道。 “可你为何不再信赖了?”亨利愤怒地问道。 纳迪娜垂下脑袋,板着一副面孔。 “在集中营这件事上,你站到了反对我的一方,这是你的权利。可单从这件事就下结论我是个混账,那还远远不够。这无疑是受你父亲观点的影响。”他气呼呼地添了一句:“可你以前没有习惯把他说的话当作《圣经》。” “揭露集中营的事,不是什么混账。就这件事本身来讲,我甚至认为是有道理的。”纳迪娜声音稳重地说,“问题在于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你讲的都是一些公开的理由。”纳迪娜说,“可你自己内心的想法,别人还不了解。”她再次冷冷地瞪着亨利:“整个右派都为你大唱颂歌,这就让人不明白了。你会对我辩解说你对此无能为力,可我还是闹不明白。” “说到底,纳迪娜,你总不至于真的认为发起这场运动是我为了向右派靠近的一种手段吧?” “反正右派是与你靠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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