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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听到这句话,伯爵夫人马上把头抬了起来,眼中闪出一道表示希望的光;或许她想用一些女人的诡计,利用前夫的爱情来赢她的官司。

  “太太,究竟要我们把公事送给你呢,还是你愿意到我事务所来商订和解的原则,我等候你的吩咐,”但维尔说着,向伯爵夫人告辞了。

  但维尔访问上校和费罗太太以后一星期,六月里一个晴朗的早上,被命运拆散的一对夫妇,从巴黎的两极出发,到他们共同的代理人那儿相会。

  但维尔预支给夏倍上校的大量金钱,使他能够把衣衫穿得跟身分相称。阵亡军人居然坐着一辆挺干净的两轮车,戴着一副与面貌相配的假头发,穿着蓝呢衣服,白衬衫,领下挂着荣誉勋位二级的大红绶带。生活优裕的习惯一恢复,当年那种威武的气概也跟着恢复了。他身子笔直,容貌庄严而神秘,活现出愉快和满怀希望的心情,脸不但变得年轻,而且用画家的术语来说,更丰满了。在他身上,你再也找不出穿破卡列克的夏倍的影子,正如一枚新铸的四十法郎的金洋决不会跟一个铜子儿相象。路上的人看到了,很容易认出他是我们帝国军中的遗老,是那些英雄之中的一个;国家的光荣照着他们,他们也代表国家的光荣,好比阳光底下的镜子把太阳的每一道光芒都反射出来。这般老军人每个都等于一幅画,同时也等于一部书。

  伯爵从车上跳下来走进但维尔家的时候,动作的轻灵不下于青年人。他的两轮车刚掉过车身,一辆漆着爵徽的华丽的轿车也跟着赶到了。车中走下费罗伯爵夫人,装束非常朴素,但很巧妙的衬托出年轻的身腰。她戴着一顶漂亮的小帽子,周围缀着蔷薇花,象捧云托月似的使她脸蛋的轮廓不太清楚,而神态更生动。两个当事人都变得年轻了,事务所却还是老样子,和这个故事开场的时候所描写的没有分别。西蒙南吃着早点,肩膀靠在打开的窗上,从四周都是黑沉沉的房屋而只给院子留出的空隙中,眺望着蓝天。

  他忽然嚷道:“啊!夏倍上校变了将军,挂着红带了:谁愿意赌东道请看戏吗?”

  “咱们的老板真会变戏法,”高德夏说。

  “这一回大家不跟他开玩笑了吗?”德罗什问。

  “放心,他的妻子,费罗伯爵夫人,会要他的!”布卡尔回答。

  高德夏又道:“那么伯爵夫人要服侍两个丈夫了,可不是?”

  “噢,她也来了!”西蒙南嚷着。

  这时上校走进事务所,说要见但维尔先生。

  “他在里头呢,伯爵,”西蒙南告诉他。

  “原来你耳朵并不聋,小鬼!”夏倍扯着跳沟的耳朵拧了一把,叫那些帮办看着乐死了,哈哈大笑,同时也打量着上校,表示对这个怪人好奇到极点。

  费罗太太进事务所的时候,夏倍伯爵正在但维尔的办公室里。

  “喂,布卡尔,这一下老板办公室里可要来一幕精采的戏文啦!那位太太不妨双日陪费罗伯爵,单日陪夏倍伯爵。”

  “逢到闰年,这笔账可以轧平了,”高德复接着说。

  “诸位,别胡扯了,人家听得见的,”布卡尔很严厉的喝阻,“象你们这样把当事人打哈哈的事务所,从来没见过。”

  伯爵夫人一到,但维尔就把上校请到卧房去坐。

  他说:“太太,因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夏倍伯爵见面,我把你们俩分开了。倘若你喜欢……”

  “先生,多谢你这么体贴。”

  “我拟了一份和解书的稿子,其中的条款,你和夏倍先生可以当场磋商;两方面的意思由我居间传达。”

  “好罢,先生,”伯爵夫人作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

  但维尔念道:

  “立协议书人甲方:亚森特,别号夏倍,现封伯爵,陆军少将,荣誉勋位二级获得者;住巴黎小银行家路;乙方:萝丝·沙波泰勒,为甲方夏倍伯爵之妻……”

  伯爵夫人插言道:“开场的套头不用念了,单听条文罢。”

  “太太,”代理人回答,“开场的套头很简短的说明你们双方的地位。然后是正文。第一条,当着三个见证,——其中两位是公证人,一位是你丈夫的房东,做鲜货买卖的,我已经关照他严守秘密,——你承认甲方是你的前夫夏倍伯爵;确定他身分的文书,由你的公证人克罗塔另行办理。

  “第二条,甲方为顾全乙方幸福起见,除非在本和解书规定的情形之下,自愿不再实行丈夫的权利。”但维尔念到这儿又插进两句:“所谓本和解书规定的情形,就是乙方不履行这个秘密文件中的条款。——其次,甲方同意与乙方以友好方式,共同申请法院撤销甲方之死亡登记,及甲方与乙方之婚约。”

  伯爵夫人听了很诧异,说道:“这一点对我完全不合适,我不愿意惊动法院。你知道为什么。”

  代理人声色不动,照旧往下念:

  “第三条,乙方自愿每年以二万四千法郎交与甲方夏倍伯爵;此项终身年金由乙方以购买政府公债所生之利息支付;但甲方死亡时,本金仍归乙方所有……”

  “那太贵了!”伯爵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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