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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省的爱情(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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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大概我没有取笑人家的聪明,所以吃亏不少。在巴黎,‘他心地好呀’这样的话,可以把一个人羞得无处容身。因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其蠢似牛’。但是我,因为有钱,谁都知道我拿起随便什么手枪,三十步外第一下就能打中靶子,而且还是在野地里,所以没有人敢开我玩笑。" "侄儿,这些话就证明你的心好。" "你的戒指漂亮极了,"欧也妮说:"给我瞧瞧不妨事吗?" 查理伸手脱下戒指,欧也妮的指尖,和堂兄弟粉红的指甲轻轻碰了一下,马上脸红了。 "妈妈,你看,多好的手工。" "噢!多少金子啊,"拿侬端了咖啡进来,说。 "这是什么?"查理笑着问,他指着一个又高又瘦的土黄色的陶壶,上过釉彩,里边搪瓷的,四周堆着一圈灰土;里面的咖啡冲到面上又望底下翻滚。 "煮滚的咖啡呀,"拿侬回答。 "呵!亲爱的伯母,既然我在这儿住,至少得留下些好事做纪念。你们太落伍了!我来教你们怎样用夏伯太咖啡壶来煮成好咖啡。" 接着他解释用夏伯太咖啡壶的一套方法。 "哎唷,这样麻烦,"拿侬说,"要化上一辈子的功夫。我才不高兴这样煮咖啡呢。不是吗,我煮了咖啡,谁给咱们的母牛割草呢?" "我来割,"欧也妮接口。 "孩子!"葛朗台太太望着女儿。 这句话,把马上要临到这可怜的青年头上的祸事,提醒了大家,三个妇女一齐闭口,不胜怜悯的望着他,使他大吃一惊。 "什么事,大姊?" 欧也妮正要回答,被母亲喝住了:"嘘!孩子,你知道父亲会对先生说的……" "叫我查理罢,"年青的葛朗台说。 "啊!你名叫查理?多美丽的名字!"欧也妮叫道。 凡是预感到的祸事,差不多全会来的。拿侬,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想到老箍桶匠回家就会发抖的,偏偏听到那么熟悉的门锤声响了一下。 "爸爸来了!"欧也妮叫道。 她在桌布上留下了几块糖,把糖碟子收了。拿侬把盛鸡蛋的盘子端走。葛朗台太太笔直的站着,象一头受惊的小鹿。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惊慌,弄得查理莫名其妙。他问:"嗨,嗨,你们怎么啦?" "爸爸来了呀,"欧也妮回答。 "那又怎么样?……" 葛朗台进来,尖利的眼睛望了望桌子,望了望查理,什么都明白了。 "啊!啊!你们替侄儿摆酒,好吧,很好,好极了!"他一点都不口吃的说。"猫儿上了屋,耗子就在地板上跳舞啦。" "摆酒?……"查理暗中奇怪。他想象不到这份人家的伙食和生活习惯。 "把我的酒拿来,拿侬,"老头儿吩咐。 欧也妮端了一杯给他。他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面子很阔的牛角刀,割了一块面包,拿了一些牛油,很仔细的涂上了,就地站着吃起来。这时查理正把糖放入咖啡。葛朗台一眼瞥见那么些糖,便打量着他的女人,她脸色发白的走了过来。他附在可怜的老婆耳边问:"哪儿来的这么些糖?" "拿侬上番查铺子买的,家里没有了。" 这默默无声的一幕使三位女人怎样的紧张,简直难以想象。拿侬从厨房里跑出来,向堂屋内张望,看看事情怎么样。查理尝了尝咖啡,觉得太苦,想再加些糖,已经给葛朗台收起了。 "侄儿,你找什么?"老头儿问。 "找糖。" "冲些牛奶,咖啡就不苦了。"葛朗台回答。 欧也妮把父亲藏起的糖碟子重新拿来放上桌子,声色不动的打量着父亲。真的,一个巴黎女子帮助情人逃走,用娇弱的胳膊拉住从窗口挂到地下的丝绳那种勇气,也不见得胜过把糖重新放上桌子时欧也妮的勇气。可是巴黎女子是有酬报的,美丽的手臂上每根受伤的血管,都会由情人用眼泪与亲吻来滋润,用快乐来治疗;欧也妮被父亲霹雳般的目光瞪着,惊慌到心都碎了,而这种秘密的痛苦,查理是永远不会得知的。 "你不吃东西吗,太太?"葛朗台问他的女人。 可怜的奴隶走过来恭恭敬敬切了块面包,捡了一只梨。欧也妮大着胆子请父亲吃葡萄:"爸爸,尝尝我的干葡萄吧!——弟弟,也吃一点好不好?这些美丽的葡萄,我特地为你摘来的。" "哦!再不阻止的话,她们为了你要把索漠城抢光呢,侄儿。你吃完了,咱们到花园里去;我有事跟你谈,那可是不甜的喽。" 欧也妮和母亲对查理瞅了一眼,那种表情,查理马上懂得了。 "你是什么意思呢,伯父?自从我可怜的母亲去世以后…… (说到母亲二字他的声音软了下来),不会再有什么祸事的了……" "侄儿,谁知道上帝想用什么灾难来磨炼我们呢?"他的伯母说。 "咄,咄,咄,咄!"葛朗台叫道,"又来胡说八道了。——侄儿,我看到你这双漂亮雪白的手真难受。" 他指着手臂尽处那双羊肩般的手。 "明明是生来捞钱的手!你的教养,却把我们做公事包放票据用的皮,穿在你脚上。不行哪!不行哪!" "伯父,你究竟什么意思?我可以赌咒,简直一个字都不懂。" "来吧,"葛朗台回答。 吝啬鬼把刀子折起,喝干了杯中剩下的白酒,开门出去。 "弟弟,拿出勇气来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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