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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于是这天上午,男爵带来了国家公债券。他来和他亲爱的小姑娘一起吃午饭、听取她对第二天安排的吩咐。这个不同寻常的星期六,便是大日子!

  “开(给)你,我的爱妻,我的唯一的妻子。”银行家容光焕发,兴高采烈地说,“介(这)系(是)开(给)你一辈子支付伙息(食)用的钱……”

  艾丝苔接过那张纸,毫不显得激动,把纸叠起来,放进了她的梳妆台。

  “你终于看到我接受了你的东西,这下你该高兴了吧,老色鬼!”她在纽沁根的脸颊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我不能再揭你的老底,因为我已经分享你所说的你的劳动成果……这不是礼物,可怜的小伙子,这是一种归还……好了,别显出那副在交易所里的脸色了。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艾丝泰(苔),我的美银(人),我的爱青(情)天席(使),”银行家说,“再也不要对我说介(这)样的话了……你瞧……全世界把我看作盗贼,我都不在乎,几(只)要在你限里我系(是)一个正及(直)的银(人)就行了……我越来越爱你。”

  “这也是我的想法,”艾丝苔说,“所以,我再也不会说任何使你烦恼的话了,我的宝贝大象,因为你变得像孩子一样天真……当然罗,大坏蛋,你从来没有过天真无邪,你出生时得到的东西应该重新显现出来,然而它被埋藏得太深了,过了六十六岁才又冒出来……是被爱情钩上来的。这种现象发生在老人身上……这就是为什么我终于爱上了你。你是年轻的,非常年轻……只有我才理解这个弗雷德里克……只有我一个人!……因为你十五岁就成了银行家……在中学里,你借给同学一颗弹子,条件大概是还两颗……(她看他大笑起来,便跃到他的膝头上)好吧,你可以做你愿意做的一切!哦,天哪,去劫掠别人的财产吧……干吧,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人不必费心叫别人爱,拿破仑打人就像打苍蝇。法国人纳税,不管是交给你,还是交给国家预算部门,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然而,不能跟预算部门去做爱,是这样……--去干吧,这个问题我认真考虑过了,你是对的……根据贝朗瑞的说法,是在羊身上剪羊毛,这在《圣经》里早有记载……拥抱你的艾丝泰(苔)吧……啊!对了,你把泰布街房子里的所有家具都给那个可怜的瓦诺布尔吧!另外,明天你送她五万法郎……这能提高你的身价,懂吗,我的猫咪!你把法莱克斯置于死地,人家开始追究你呢……你这样做将表现出巴比伦式的慷慨……所有女人都会谈到你。哦!……在巴黎,只有你是伟大的,高尚的。人就是这样的,他们会把法莱克斯忘却。总之,这是把钱投资到声望上去!……”

  ﹡贝朗瑞(一七八〇—一八五七),法国诗人和歌曲作者。
  ﹡纽沁根使法莱克斯破了产。法莱克斯当时在国外旅行。


  “你说得对,我的天席(使)。你了解银(人)。”他回答,“你以后就系(是)我的参谋。”

  “是啊,”她说,“你看,我是多么为我男人的生意、声望和荣誉着想啊……去吧,去把那五万法郎给我取来……”

  她想摆脱纽沁根先生,以便请来一位经纪人,当晚到交易所卖掉公债券。

  “为什么马上要我去呢?……”他问。

  “天哪,我的猫咪!必须把钱装在一个锦缎小盒里,拿它盖住一把扇子。你对她说:‘夫人,这是一把扇子,我希望它能使你高兴……’人家以为你只是个杜卡莱,你却要超过博戎呢!”

  ﹡博戎(一七一八—一七八六),法国财政总监,机智而风流。

  “说得号(好)!说得号(好)!”男爵叫起来,“我介(这)回变得机智了!……对,我一定照你的说……”

  可怜的艾丝苔竭尽全力扮演她的角色。她已经疲惫不堪,坐了下来。这时,欧罗巴走进门来。

  “夫人,”她说,“吕西安先生的随身男仆赛莱斯坦从马拉凯河演派来一个当差的……”

  “叫他进来!……哦,不,我到前厅去。”

  “他给夫人带来一封赛莱斯坦的信。”

  艾丝苔急忙来到前厅看那个当差的,发现他确是十足的当差模样。

  “叫他下楼来!……”读完信,艾丝苔一屁股坐到一把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吕西安想自杀……”她又在欧罗巴耳边加了一句,“把信给他看。”

  卡洛斯·埃雷拉仍然穿着推销员的衣服,下了楼。他看见前厅有个陌生人,便把目光立刻盯住了这个当差的。

  “你对我说过没有人嘛!”他对欧罗巴耳畔低声说。

  他出于谨慎,端详一番这个差役后,就立即上客厅去了。“鬼上当”还不知道,在伏盖公寓逮捕他的那位有名的安全处长新近有了一个对手。这对手就是这个假差役。据说他将替代处长。

  “他们说得不错,”假当差的对等在街上的贡当松说,“你向我描述的那个人就在这幢房子里,不过他不是西班牙人。我敢肯定他的道袍下掩藏着我们的猎物。”

  “他不是西班牙人,也不是教士。”贡当松说。

  “我敢肯定。”这个安全处的密探说。

  “啊,要是我们没有搞错就好了!……”贡当松说。

  吕西安确实有两天不在,人家便趁这个机会设下了圈套。不过,他当天晚上就回来了,艾丝苔这才平静下来。

  第二天早上,这位风尘女刚刚出浴,重新回到床上时,她的女友来了。

  “那两粒珠子,我弄到手了!”瓦诺布尔说。

  “真的?”艾丝苔说,她坐起身,将白嫩的臂肘支在花边枕头上。

  杜·瓦诺布尔夫人将两颗黑醋粟似的东西交给她的女友。

  男爵送了艾丝苔两只意大利名种小猎兔狗。一位当代大诗人使这种狗风行一时,最后它就以这位诗人的名字来命名了。风尘女为有了这两条狗而感到十分骄傲,也为两条小狗保留了它们祖先的名字: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两只动物对人非常亲热,它们遍体洁白,姿态迷人,这些就不用多说了。它们与房间十分协调,具有良好的生活习惯,表现出英国式的循规蹈矩。艾丝苔呼唤罗密欧,罗密欧跑过来,它的爪子是那样纤细、柔软、稳健而有力,简直像钢条一样。小狗望着女主人。艾丝苔做出要向它投掷一颗丸子的手势,以引起小狗注意。

  ﹡指拉马丁。

  “它的名字注定它要这样死去!”艾丝苔说着把药丸扔过去。罗密欧用牙把药丸咬碎了。

  小狗一声都没有叫,立即滚倒在地上,艾丝苔只说了一句哀悼的话,小狗便直挺挺地死了。

  “哦,我的上帝!”杜·瓦诺布尔夫人叫道。

  “你的出租马车在这儿,把死去的罗密欧拉走吧!”艾丝苔说,“它的死可能在这里会沸沸扬扬,就说我把狗给了你,你将它丢了,贴一个寻狗启事就行了。快动手吧,今天晚上你就能拿到那五万法郎。”

  这些话说得非常平静,显出风尘女的那种极端的无动于衷。杜·瓦诺布尔夫人为此大叫道:“你真是我们的女王!”

  “早点儿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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