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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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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姑娘,这位先生是通情达理的。”亚细亚说,“他知道自己已经满了六十六岁,对您一定会宽宏大量。总之,我的美丽的天使,这是我给您找来的一位父亲……”银行家听到这话感到不高兴,亚细亚附耳对他说:“必须对她这么说,开枪打燕子是捉不到燕子的。您到这里来一下,”亚细亚说着将纽沁根带到隔壁房间里,“您没有忘记我们这个小小的协议吧,我的天使?” 纽沁根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数出十万法郎给她。卡洛斯此刻正在书房里急切等待着这笔钱,厨娘立刻给他送去了。 “这是咱们那个人向亚细亚投下的十万法郎,现在我们再叫他向欧罗巴放款吧。”卡洛斯和他的心腹站在楼道上,对她这么说。 他向这个马来亚女人作了一番指点,然后便不见了。马来亚女人回到屋里,艾丝苔正在那里伤心地哭泣。这孩子原来还抱着一线希望,现在如同被判了死刑的罪犯,致命的时刻来到了。 “亲爱的孩子,”亚细亚说,“您上哪儿去?……因为纽沁根男爵……” 艾丝苔望了望这位著名的银行家,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个惊讶的动作,那动作十分优美。 “系(是)的,我的孩子,我就系(是)德·纽沁根男爵……” “德·纽沁根男爵不应该,也不可能呆在这种狗窝似的地方。听我说句话……您原来的贴身女仆欧也妮……” “埃(欧)也妮!泰普(布)街的那个……”男爵叫起来。 “对,她是法院指定的家具看守人,”亚细亚接着说,“她把那套房子租给了那个漂亮的英国女人……” “啊!我命(明)白了!”男爵说。 “夫人的那位前贴身女仆今晚会好好接待您,”亚细亚指着艾丝苔恭敬地说,“商业治安警察决不会到她原来住的房子来找她,她离开那里已经三个月了……” “太号(好)了!太号(好)了!”男爵大声说,“何况,我印(认)希(识)商业治安警察,我基(知)道怎么对他们说,号(好)叫他们滚开……” “欧也妮可是个十分机灵的人,”亚细亚说,“是我把她送给夫人的 “我印(认)希(识)她,”百万富翁笑着高声说,“埃(欧)也妮敲了我三万法郎……”艾丝苔做了个表示厌恶的手势。一个有感情的人相信这一表示后,就会把自己的财产统统交给她保管。“哦,那系(是)我的过错。”男爵继续说,“我一心催(追)求您……”他于是把那套房子租给英国女人造成的误会讲了一遍。 “嘿,夫人,您瞧,”亚细亚说,“这事欧也妮一点儿没有告诉您,真是一个滑头!不过,夫人也用惯了这个丫头,”她对着男爵说,“不管怎样,还是留着她吧!”亚细亚把纽沁根拉到一边,对他说:“您给欧也妮每月五百法郎,她能过得富富裕裕,而您就能知道夫人的一切作为。把她送给夫人当贴身女仆吧!由于她敲过您,她以后会待您更好……没有任何东西比敲一个男人的钱更能把女人挂到男人身上。不过,对欧也妮,您也得勒紧缰绳。这个丫头啊,为了捞钱,什么都干得出来,真是可恶! “那你呢?……” “我?”亚细亚说,“我是叫别人还我钱。” 纽沁根这个老谋深算的人让别人蒙住了双眼,像孩子一样听任摆布。看到这个天真可爱的艾丝苔擦着泪水,以处女般端庄姿态一针一线地做着刺绣活儿,这个钟情的老头便再次产生了在万塞纳森林中的感受。他简直能把自己钱箱的钥匙交出去!他感到自己年轻了,心中充满爱恋,期待亚细亚赶快离去,好让自己跪倒在这个拉斐尔笔下的圣女面前。青春之花在一个贪婪的金融资本家,一个老头心中猛然怒放,这种社会现象从生理学角度很容易得到解释。生意上的沉重压力,连续不断的盘算和为追求百万财富而日夜绞尽脑汁,压抑厂他那青春年少的情感和美妙的想象。现在,这一情感和想象冒出头来,迅速生长,开出了花朵,如同一个原因由于偶然情况而显现出它的结果,如同一颗被遗忘的种子受到姗姗来迟的灿烂阳光的照耀而开出了绚丽花朵。男爵十二岁时就进入斯特拉斯堡的一家阿尔德里热者字号当伙计,从未涉足情感世界。因此,他站在自己的偶像前面,听到千百句话语在自己头脑里撞击,而嘴上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于是顺从了自己心中的强烈欲望,而在这个欲望前显现出来的则是一个六十六岁的男人。 “您愿意去泰普(布)街吗?……”他说。 “您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先生。”艾丝苔回答,站起身来。 “爱去哪禾(儿)就哪禾(儿)!”他心花怒放地重复了一句,“您金(真)系(是)天上下凡的仙女,虽言(然)我已经头发花白,可我像小胡(伙)子一样爱您……” “啊!您完全可以说头发全白了!您的头发太黑了,不会变成花白的。”亚细亚说。 “昆(滚)开,下贱的摇(肉)体贩子!你已经老(捞)到了钱,别在介(这)朵爱青(情)之花上泼脏水!”银行家嚷起来。他一直忍受着亚细亚对他的一连串侮辱,现在用这粗野的斥责来出口恶气。 “老色鬼!你说这话会付出代价的!……”亚细亚说,用巴黎中央菜市场卖菜妇的动作威胁银行家。银行家耸了耸肩膀。“壶嘴和人嘴之间,距离还远着呢,你等着吧!……”她说,纽沁根的蔑视惹怒了她。 那些百万富翁们,他们的钱由法兰西银行为他们保管,他们的公馆由一班奴仆看守,他们上路时由英国的快马驾着车子,所以他们不用担心任何灾祸。男爵以刚刚给了亚细亚十万法郎的男人气概,冷峻地瞟了她一眼。这威风凛然的气势产生了效果。亚细亚退了出去,在楼梯上骂骂咧咧,使用的语言充满革命味道,还提到了绞刑架! “您对她说什么了?……”这位“绣花的童贞女”问。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她怕(把)您给卖了,她敲您的左(竹)杠……” “当我们受穷时,”她回答说,那神态能使一个外交官心碎,“谁能给我们钱,又有谁能敬重我们呢?……” “可怜的小姑娘!”纽沁根说,“介(这)里一分钟也不能多呆了!” 纽沁根将手臂伸向艾丝苔,将她带走。他让艾丝苔坐到自己的马车里,那恭敬的姿态,也许对美丽的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也未必如此。 “您将有一套漂亮的切(车)马随从,那系(是)巴黎城中最最缺(出)色的。”纽沁根在路上说,“一切最迷银(人)的号(豪)华用品将集中在您的心(身)边,连王后也不会比您富裕。我将像德国银(人)对待未婚妻那样均(尊)重您,我愿您得到自由……别哭了,听我说……我系(是)金(真)心爱您,那系(是)纯洁的爱青(情)。您的每一滴眼泪都席(使)我心碎……” “人们能用真正的爱情去爱一个用钱买来的女子吗?……”可怜的姑娘用动人的声音问。 “约瑟由于心将(肠)好,被他的兄弟缺(出)卖过,这系(是)心(圣)经里说的。何况在东方,合法妻子也系(是)买的。” 到了泰布街,艾丝苔重新见到享受过幸福的地方,无法克制悲痛的感情,她坐在一张长沙发上,木然不动,强忍每一滴眼泪。银行家嘀嘀咕咕地向她倾诉狂热的爱情,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银行家跪到她面前,她听之任之,没有对他说一句话。银行家拉住她的手,她无动于衷。纽沁根发现她的脚冰冷,给她暖脚。简直可以说,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性别。她的热泪洒落在男爵的头上,而冰冷的双脚被男爵暖热,这样的景象从午夜一直持续到凌晨二时。 “埃(欧)也妮,”男爵最后呼唤欧罗巴,“你服侍女居(主)银(人)睡觉吧……” “不,”艾丝苔像一匹受惊的马倏地站立起来,大声说,“绝不在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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