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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噢,这我懂。”子爵夫人大胆地回答。

  庞-奥埃尔老太太为呆在敌人的营垒里而感到绝望,同她心爱的夏洛特远远躲在一边。卡利斯特先观察了一下是否会被看见,然后突然拿起侯爵夫人的手吻了一下,在手上留下一滴眼泪。贝阿特丽克丝转过脸来,湿润的眼眶由于生气而变干了。她想狠狠责备几句,可是看到这位和她一样感到痛苦的天使的漂亮面孔上挂着泪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天哪,卡利斯特,”卡米叶看见卡利斯特和德·罗什菲德一起走回来了,悄悄地对他说,“这位可能就是您的丈母娘,那个傻丫头就是您的妻子!”

  “因为她姑妈有钱嘛。”卡利斯特以嘲弄的口吻说。

  这一帮人起步向小旅店走去。子爵夫人自以为有必要在卡米叶面前挖苦一下圣纳泽尔的荒凉。

  “我喜欢布列塔尼,夫人。”费利西泰郑重其事地回答,“我生在盖朗德。”

  尽管有昨天夜里那场可怕的表白,卡利斯特还是不由自主地钦佩德·图希小姐,她那悦耳的嗓音,安详的目光和文静的举止使他没有拘束之感。然而她现在看上去显得有些疲倦:她的面容说明睡眠不足,好象浮肿一般,但从眉宇间可以看出,她以高度的冷静抑制着内心的风暴。

  “多么出类拔萃的人儿啊!”卡利斯特指着侯爵夫人和卡米叶对夏洛特说,并把胳臂伸给姑娘,让她挽着,使德·庞-奥埃尔小姐大为诧异。

  “你母亲怎么想得出与这个讨厌的女人同行?”老小姐对外甥女说,也伸出她那干枯的胳臂让姑娘挽着。

  “噢!姨妈,这女子是布列塔尼的光荣呀!”

  “耻辱,姑娘。你不至于也去讨好她吧?”

  “夏洛特小姐说得对,您不公正。”卡利斯特说。

  “噢!您,”德·庞-奥埃尔小姐应声道,“她使您着了魔。”

  “我对她同对您一样,抱着友好的感情,”卡利斯特说。

  “从什么时候起杜·恺尼克家的人学会说谎啦?”老小姐说。

  “自从庞-奥埃尔家的人变成了聋子。”卡利斯特反驳道。

  “你难道不爱她?”老小姐高兴起来,问道。

  “我爱过她,现在不爱了。”他回答。

  “坏孩子,为什么你让我们操那么多心?我早就明白,爱情是一件蠢事,只有婚姻是牢靠的。”她对卡利斯特说,一面瞅着夏洛特。

  夏洛特稍微放心了一些,指望童年的回忆能帮助她取得优势,她紧紧挽着卡利斯特的胳臂,卡利斯特则盘算好要给这位年轻的财产继承人把事情解释清楚。

  “啊!我们又要一起打穆士了,卡利斯特,”她说,“多开心啊!”

  马已经套好。卡米叶请子爵夫人和夏洛特登上车子的后座,因为雅克琳已经避面不见,然后她和侯爵夫人登上车子的前座。卡利斯特不得不放弃原来指望的快乐,骑着马儿伴随车子往回走。马匹都疲乏了,走得不快,所以他能瞅着贝阿特丽克丝。罕见的机遇把这四个人聚在这辆马车里,她们之间不同寻常的谈话已无从稽考,因为子爵夫人从著名的卡米叶·莫潘本人那儿听来的故事、回答、警句在南特广为流传,说法甚多,各不相同,叫人难以接受。德·图希小姐对所有荒唐的问题所作的回答,本故事就不一一复述和解释了。

  这些问题作家们经常听到,人们用这些问题无情地惩罚作家们享受到的少有的快乐。

  “您的书,您是怎么做出来的?”子爵夫人问道。

  “就同您做女红,钩花边或刺绒绣一样。”卡米叶回答。

  “那些极为深刻的见解和引人入胜的描写,您是怎么得来的呢?”

  “夫人,您说的这些聪明话儿是哪儿来的呢?写作是再便当也没有的事了,而且,假如您愿意……”

  “啊!一切都在于志向?我可不会信以为真!您的作品,哪一部您比较喜欢?”

  “对那些小宝贝儿,很难说有什么偏爱。”

  “称赞的话您听厌了,我也说不出什么新鲜的。”

  “夫人,请相信,我对您称赞的方式并非无动于衷。”

  子爵夫人不愿显得怠慢侯爵夫人,便机灵地看着她,说:

  “这次与有才有貌的人同行,我永运也不会忘记。”

  “您过奖了,夫人,”侯爵夫人笑着说,“在天才身旁说我有才,这不合情理,我还没有说过什么话呐。”

  夏洛特深深感到她母亲滑稽可笑,看了看她,似乎是要她别再说下去,但子爵夫人继续勇敢地同这两个爱打趣的巴黎女人较量。骑马在车子旁边缓缓而行的年轻人只看得见坐在马车前座上的两位妇女,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目光流露出忧郁的神情。贝阿特丽克丝虽然逃不过年轻人的目光,却一直避免看他。她使出令钟情人绝望的手腕,两手捏着披巾的角,交叉在胸前,好象一味在深思的样子。车子走到一处,路旁绿树成荫,凉爽得象宜人的林中小道,马车行驶其间,几无声息,车篷掠过树叶儿,凉风送来树脂的清香。卡米叶指出,此处谐趣盎然,她一手按按贝阿特丽克丝的膝盖,一手指着卡利斯特说:

  “他骑马骑得多好啊!”

  “卡利斯特吗?”子爵夫人接过话茬说,“这是个呱呱叫的骑手。”

  “噢!卡利斯特真好。”夏洛特说。

  “同他一样的英国人多着呢!……”侯爵夫人懒洋洋地回答,话没有说完,夏洛特就又开了口,自以为本人受到了攻击:

  “她母亲是爱尔兰人,奥勃里安家的。”

  卡米叶和侯爵夫人带着德·凯嘉鲁埃子爵夫人和她的女儿一起进入盖朗德市区,全城的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她们把同行的旅伴们送到杜·恺尼克家的巷子口,在那儿几乎遭到围观。卡利斯特早已催马去通知他的姑妈和母亲客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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